滞神界的风，总带着王府庭院里老桂树的香气，墨烬靠在朱红廊柱上，望着庭中练笛的王思思，这一望，便是三十年。
他仍记得初到滞神界时的窘迫，满身是伤，灵力溃散，是王府主人王家人收留了他。王杰是滞神界土生土长的修士，也是这方天地里小有名气的清风城城主，膝下唯有一女王思思。这些年，王杰将心思多半放在两件事上：一是打理城务，二是冲击化神期——五百岁的元婴期修士，寿元已近尾声，唯有突破，才能继续守护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也护得女儿周全。至于王思思的修行，他见墨烬修为深不可测，又对女儿耐心，便彻底放了心，全交由墨烬教导。
墨烬缓缓抬起手，指尖轻抚着那枚古朴的空间戒指，仿佛在触摸一段尘封的时光。
三十年的岁月，如白驹过隙，却又像漫长的枷锁，将他的牵挂与担忧牢牢锁住。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对戒指，又像是在对自己呢喃：
“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为什么阿哩哩还在昏睡？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叹息，如同一颗颗石子，坠入心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湖面，激起无声的涟漪。
“墨烬，你再看看我这次的灵力走势！”王思思的声音传来，她手持青芜玉笛，指尖轻按笛孔，一缕淡青色灵力顺着指缝渗入笛身，笛身瞬间泛起莹润光泽。
墨烬抬眼，目光落在她周身流转的灵力上：“气息再沉些，让灵力在丹田打个转再出，别急着催发。”
王思思点头应下，重新调整姿势。这一次，笛音不再像往日那般浮躁，初时如清泉漱石，而后渐渐变得绵长有力，灵力随着曲调起伏，在她周身织成一层薄薄的青雾。墨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丫头的灵力早已积攒足够，只差最后一步破境。
当《凝灵曲》的高潮段落下，笛音陡然拔高的瞬间，王思思体内的灵力骤然爆发！那层青雾猛地收缩，又瞬间向外炸开，庭院里的桂花瓣被震得纷纷扬扬落下。她只觉丹田处一阵温热，原本卡在筑基后期许久的壁垒，轰然破碎——筑基巅峰！
“突破了！墨烬，我到筑基巅峰了！”王思思举着玉笛跑过来，脸上满是雀跃，笛身上的纹路因灵力滋养，愈发鲜亮夺目。
墨烬直起身，指尖轻触她的眉心，一丝温和的灵力探入确认根基稳固后，缓缓点头：“很好，接下来可以学御笛的实战术法了。”
王思思用力点头，忽然望向书房的方向：“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能忙完，我想吹新学的曲子给他听。”
墨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书房窗纸上映着王杰伏案的身影，连风掠过都未曾让那身影动过分毫。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拂去王思思肩头的桂花瓣——滞神界的时间流速他至今摸不透，但他知道，王杰的闭关突破，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守护这方天地里，他最珍视的人。
风又吹过庭院，带着桂香与笛音的余温，缠在廊柱旁的墨烬身上，也缠在这方安稳了三十年的天地里。
桂花瓣还在庭院里轻轻飘落，王思思握着青芜玉笛的手仍带着突破后的微颤，眼底的雀跃还未散去。墨烬看着她额角的薄汗，抬手召来一缕清风，替她拂去：“刚突破完，灵力还没完全稳固，先坐下歇歇。”
王思思听话地在廊下石凳上坐下，指尖仍无意识地摩挲着笛身的纹路。她歇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墨烬：“墨烬，我之前跟您说的滞神界南边的雾林，您还没听完呢。”
墨烬靠回廊柱，目光落在庭院里的老桂树上，轻声道：“你接着说，我听着。”
“那雾林里藏着好多古老的石碑，上面的字连爹爹都认不全，”王思思眼睛亮了亮，语速也快了些，“爹爹说，那些石碑是很久以前的修士留下的，好像在说滞神界以前不是这样的，还提过什么‘界门’……”她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补充，“不过爹爹没细说，只让我别靠近雾林深处。”
墨烬指尖微顿，“界门”两个字让他想起自己坠落时的混乱——难不成滞神界真的能连通其他地方？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王思思托着下巴，一脸好奇地望着他：“先生，你说咱们滞神界之外，会不会还有更高的位面啊？就像……就像金丹之上有元婴，元婴之上有化神那样，这方天地之上，会不会还有更厉害的世界？”
她顿了顿，又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几分向往：“还有还有，爹爹一直想突破化神，那化神之上，是不是还有更强的境界呀？要是有的话，是不是就能看透这滞神界所有的秘密了？”
墨烬看着她满是好奇的眼眸，喉结微动。他从未向王思思提过自己的往事，可这孩子凭着对滞神界的零星认知，竟自己猜到了“更高位面”的可能。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就是觉得，滞神界好像没那么大，”王思思晃了晃腿，轻声道，“有时候望着东边的云海，总觉得后面还有别的东西。而且爹爹说，突破化神才能更好地守护这里，可我总在想，要是化神之上还有境界，是不是就能知道更多以前的事了？”
风又吹过庭院，桂香更浓了些。墨烬望着王思思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三十年里，他不仅在守护这个姑娘，也从她身上，看到了对这方天地的好奇与期待。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或许吧，等你以后修为更高了，说不定就能自己找到答案了。”
滞神界的晨雾裹着湿意，庭院里的老桂树又落了半地碎瓣。自王思思提起“界门”后，墨烬常倚在廊柱上望着东边云海出神，这一等，便是半年。
这日天刚亮，他正指点王思思调整御笛的灵力轨迹，后院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灵力波动——是王杰闭关出来了。
墨烬让王思思自行巩固术法，转身往后院走。王杰刚踏出闭关室，素色衣袍上还沾着未散尽的灵光，眉宇间虽有倦意，眼神却比之前亮了几分。见他来，便笑着颔首：“墨小友。”
“王城主闭关结束，看气色，似是有所收获？”墨烬迎上前，没绕弯子，直接道，“今日来，是有件事想向城主请教。”
王杰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示意他说：“小友但讲无妨。”
“半年前小丫头提过，南边雾林里有上古石碑，上面提了‘界门’二字，”墨烬目光落在他脸上，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我好奇这界门究竟是什么，还望城主见告。”
这话刚落，王杰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了攥，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不过是老辈人流传的虚言罢了，石碑上的字大多模糊，做不得数，小友不必放在心上。”
“虚言？”墨烬追问，“可思思说，王城主特意叮嘱她别靠近雾林深处，若只是传言，何必有这般叮嘱？”
王杰避开他的目光，转身走到石桌旁坐下，倒了杯凉茶却没碰：“雾林深处灵力乱得很，还有些伤人的异兽，不让思思去，是怕她出事。”
这说辞显然站不住脚。墨烬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模样，心里更确定界门背后藏着秘密：“王城主，我在清风城住了三十年，承蒙您收留照料，从不敢多管闲事。只是这界门之事，关乎我对这方天地的认知，还望您能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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