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起处是新晨
武大郎这一夜睡得极沉，却又极警醒。
沉是因为固本丹的药力在他体内缓缓化开，滋养着他亏空多年的身体，带来一种暖融融的舒适感，让他陷入了深度睡眠。警醒则是因为他潜意识里仍残留着前世的恐惧，生怕一闭眼再醒来，又回到那冰冷绝望的死亡时刻。
直到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漫进新房，武大郎才猛地睁开眼。
入目依旧是喜庆的红色帐幔。他迅速转头看向身边——潘金莲还在睡着，呼吸均匀，面容恬静，褪去了昨日的紧张和羞涩，更显出一份少女的柔美。她睡相很好，安安分分地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离他有些距离。
武大郎悄悄松了口气，不是梦，他真的重活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身，动作是从未有过的利落。身体里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以往清晨醒来时常有的腰背酸涩感消失无踪。他穿上那身粗布短打，虽然依旧短小，但挺直了背脊，竟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他没有惊醒潘金莲，自己打好水，在院子里简单洗漱。冰凉的井水扑在脸上，让他彻底清醒。他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墙角堆着整齐的柴火，院中一口老井，旁边还有个小石磨。前世的他，就是在这里日复一日地起早贪黑，做着炊饼，养活自己，也养活了后来心思不在他身上的潘金莲。
【弹幕：新姑爷起得真早。】【弹幕：看着倒是勤快人。】【弹幕：可惜了那般美貌娘子，跟着个三寸钉卖炊饼的……】
那些半透明的字迹又零零星星地飘过，大多来自邻居的院墙方向。武大郎已经不像昨夜那般惊慌，他慢慢明白了，这大概是那“读心瞳”的能力，让他能窥见旁人对他的一些零碎看法。他心下苦笑，却也不再如前世那般因这些闲言碎语而自惭形秽。
他挽起袖子，开始和面。重生一世，炊饼还是要做的，这是立身的根本。但他的心思，已完全不同。
面和到一半，他心念一动，尝试着从丹药空间里取出那包“灵田种子”。油纸包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打开一看，是几种他不认识的籽粒，有的饱满如米，有的细小如沙，都散发着淡淡的生机。
“种在哪里好？”他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墙角一小片闲置的泥地上。他走过去，用手刨开一小块土，依着本能将几颗不同的种子小心地埋了进去，又浇上一点井水。
做完这一切，他隐隐感觉那片泥土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具体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更有“生气”了。他满意地拍拍手，回去继续和面。
这时，潘金莲也起来了。她推开房门，已换上了一身家常的藕荷色布裙，乌发简单挽起，未施粉黛，却别有一番清水出芙蓉的清丽味道。她看到武大郎已经在忙活，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大郎起得好早，这些活计……该让奴家来做的。”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武大郎抬头，看到她，脸上不由自主就带了笑：“俺做惯了，不碍事。娘子昨夜歇得可好？灶上温着热水，娘子先去洗漱吧。”
他的语气自然又体贴，没有前世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也没有因自卑而生的敏感多疑，只是平常的关心。潘金莲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矮丈夫似乎和昨日又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她点点头，依言去打水洗漱。
武大郎一边揉着面，一边悄悄使用了第二次“读心瞳”，望向潘金莲。
【弹幕：他倒是个勤快的……】【弹幕：模样是差了些，但似乎性子不坏……】【弹幕：总好过在张大户家提心吊胆……】
看到这几行字，武大郎心中一定。还好，此时的她，心思还是简单的，对这桩婚姻虽有委屈和遗憾，却并无厌恶，更无后来那般狠毒心肠。这就好，这就还有机会。
炊饼上笼蒸着，满院渐渐弥漫开麦面的香甜气息。武大郎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炊具，潘金莲洗漱完毕，走过来默默帮忙擦拭灶台，两人之间虽无多少言语，气氛却有种奇异的和谐。
武大郎拿出两个粗瓷大碗，盛了两碗稠粥，又捡了几个刚出炉、白白胖胖的炊饼放在盘子里。
“娘子，吃饭了。”
两人对坐在院中的小木桌旁。武大郎将一个最大的炊饼递给潘金莲，又把自己碗里的咸菜拨了些给她：“多吃些，俺们庄户人家，吃饱肚子最要紧。”
潘金莲低着头，小口吃着炊饼。这炊饼做得确实好，松软香甜，面发得极到位。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对面狼吞虎咽的丈夫，他吃得香甜，额角甚至冒出了细汗，看着让人莫名觉得……很有食欲。
【弹幕：他吃得真香。】【弹幕：这炊饼闻着是不错。】
武大郎看到飘过的弹幕，心里笑了笑。他的手艺是几十年练就的，自然不差。以前只想着糊口，如今，他却看到了更多可能。
吃完饭，武大郎将炊饼一个个捡到担子里，准备出门叫卖。
“娘子，俺去县前街了，晌午便回。门闩插好，不是俺叫门，谁敲也别开。”他叮嘱道。虽然知道西门庆、王婆之流眼下还未注意到他们，但他不得不防。
潘金莲点头应了：“大郎早些回来。”
武大郎挑着担子出了门。阳谷县的早晨很是热闹，街面上行人渐多，叫卖声不绝于耳。
“炊饼！武大郎炊饼！”他亮开嗓子吆喝，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得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固本丹的效果果然神奇。
“呦！大郎，今日气色好啊！”街坊张老爹笑着打招呼。 【弹幕：武大今日脸色红润，瞧着精神！】
“大郎，来两个炊饼！”李婶子递过铜钱。 【弹幕：新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人都挺拔了些。】
武大郎笑着应酬，手下利落地包好炊饼递过去。他刻意避开了紫石街王婆茶肆那条路，绕着县前街走。同时，他耳朵竖着，眼睛悄悄打量着过往行人，希望能听到一丝关于弟弟武松的消息。
他知道武松此时应该还在沧州柴进府上避难，但具体情形，他却是不知。他得想办法打听，或者……攒些银钱，托人去捎个信？只是武松性子倔强，前世是因为以为打死了人才不敢回家，若他知道没事，会不会愿意回来？
心里想着事，生意却没落下。或许是因为他今日精气神足，吆喝得响亮，又或许是新婚沾了喜气，一担子炊饼不到晌午就卖得七七八八。
武大郎心里盘算着，今日赚的铜钱，比往日多了十几文。他掂量着钱袋，决定去买点好东西。
他没有去买肉，而是拐进了一间生药铺。
掌柜的认得他：“大郎？可是哪里不舒服？你家娘子呢？” 武大郎摆摆手，目光在药柜上扫过，最后落在角落里一些晒干的草药花朵上，其中就有那让他刻骨铭心的——洋金花。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微微发凉。
他强行移开目光，指了指另外几味药：“给俺包点当归、红枣，再……再来点枸杞。”
掌柜的一边抓药，一边笑问：“大郎这是要给娘子补身子？真会疼人。” 武大郎憨厚地笑笑，没接话。付了钱，拿起药包，沉甸甸的，就像他的心思。
离开生药铺，他想了想，又去杂货铺买了一小包饴糖。弟弟武松小时候，最馋这个。
挑着空担子往家走，快到家门口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隔壁——王婆的茶肆还没开张，门板紧闭着。
武大郎眼神沉了沉。这个老虔婆，是一切祸事的开端之一。他得想个法子，绝不能让她再有机会接近金莲，蛊惑金莲。
但不是现在。他现在还没有能力，不能硬来。毒死她容易，但惹上官司就麻烦了。他得等，等一个合适的，不留痕迹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将戾气压回心底，脸上重新挂上憨厚的笑容，推开自家的院门。
“娘子，俺回来了！”
潘金莲应声从屋里出来，看到他手里的药包和糖，又是一愣。
武大郎把饴糖递给她：“路上看到，想着娘子或许爱吃，就买了点。”又把药包拿起，“俺问了郎中，说这几味药补气血最好，平日里可以炖汤喝。”
潘金莲接过那包饴糖，看着丈夫被扁担磨得发红的手掌，再看他满头大汗却带着笑的模样，心里某一处微微松动了一下。她低下头，极小声道：“谢……谢谢大郎。以后……不必破费……”
武大郎只是笑：“不值几个钱。俺去把担子放了。”
他转身时，听到极轻微的【弹幕：他……倒是有心。】
武大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日子还长，他不急。他会一点一点，把这个家，牢牢地握在手里。
晌午的阳光洒满小院，灶房里飘出当归炖鸡的香气，混合着昨日残留的淡淡喜气，竟真有了几分家的温暖模样。
武大郎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王婆、西门庆都还在暗处，弟弟也尚未归来。但他的第一步，总算稳稳地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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