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的指甲在药瓮沿上刮出第三十二道白痕时,韩立终于听见瓮底传来“咔”的轻响——噬金虫卵破壳了。
“韩小子,把墙角那袋‘养虫砂’递过来。”墨居仁背对着他,正用竹筛滤着药粉,筛子下的铜盘里,银白的虫砂簌簌落下,混着几粒暗红的碎末。韩立认得那是“血龙草”的粉末,专用来刺激噬金虫的凶性。
韩立拎着麻袋走过去,指尖故意在袋底捏了捏。果然,麻袋内层缝着块硬物,方形,边缘有凸起,像极了黄枫谷的传讯符。这老东西昨晚从黑袍人身上搜的物件,竟藏在养虫砂里。
“您这砂里掺了什么?”韩立把麻袋往案几上顿了顿,袋底硬物撞击木头的闷响里,瓮底的虫鸣突然变尖了。“闻着有点腥。”
墨居仁筛药粉的手猛地一顿,竹筛卡在半空。他那只没瞎的眼睛往韩立手腕瞟——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却泛着不正常的银白,像蒙了层霜。“没什么,”他声音沉得像浸了水,“加了点‘龙血竭’,让虫砂更润些。”
韩立心里冷笑。龙血竭是暗红的,可他刚才瞥见的碎末是深紫的,分明是“腐心草”——这玩意儿喂虫会让虫性更凶,却也会让虫壳变脆,一碰就碎。老东西是想让虫子既能咬穿他的皮肉,又能被轻易捏死,算盘打得真精。
他解开麻袋绳,故意把虫砂撒了些在案几上。银白的砂粒里,果然混着深紫的碎末,还有几粒极小的银白虫卵——比他袖袋里的小一圈,是次级品。看来黑袍人带的虫种有好有坏,墨居仁把次品混在砂里,是想让他误认所有虫卵都这成色。
“墨大夫,”韩立抓起一把虫砂,指尖捻碎其中一粒虫卵,“您这虫卵怎么跟我上次见的不一样?个头小了一半呢。”他故意把碎壳往墨居仁面前凑了凑,银白的粉末沾在指尖,像撒了把细盐。
墨居仁的喉结滚了滚,突然转身去翻药柜,“哐当”一声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韩立看见里面码着十几个黑陶瓮,每个瓮口都蒙着纱布,纱布上爬着银白的小虫——比瓮底的幼虫大了近一倍,壳上泛着金属光。
“那是次品,”墨居仁从抽屉里拎出个瓮,纱布一掀,里面的虫鸣瞬间尖锐起来,“这才是正经黄枫谷培育的‘金品’。”他用竹筷夹起一只,虫螯钳住筷子的瞬间,竟夹出了细痕。
韩立盯着那虫壳,突然笑了:“您老藏得挺深啊,这么好的虫种,刚才还拿次品糊弄我。”他伸手就去够那只虫,指尖离虫螯只剩半寸时,墨居仁突然把瓮往回一收,竹筷“啪”地敲在他手背上。
“毛手毛脚的,”墨居仁的声音硬邦邦的,“这虫认主,除了喂它的人,谁碰咬谁。”他重新蒙好纱布,瓮里的虫鸣却没减弱,反而更躁了,像在撞瓮壁。
韩立低头看了眼手背,红了一小块,心里却亮堂了——这虫根本不认主,墨居仁是怕他看出虫壳上的刻痕。刚才那只虫的壳上,有个极小的“枫”字,是黄枫谷的标记,而他袖袋里的虫卵,壳上是“玄”字,分明是玄铁谷的品种,比黄枫谷的更耐旱,壳也更硬。
“墨大夫,”韩立突然往药庐外看了眼,“您听,是不是有人来了?”
墨居仁的耳朵动了动,瓮里的虫鸣突然变调,像被什么惊动了。他飞快地把瓮塞回抽屉,刚合上,药庐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穿黑袍的汉子站在门口,面罩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案几上的虫砂。
“墨掌柜,”黑袍人声音像磨过砂纸,“我家谷主让我来取‘货’,说好今早交货的。”他手按在腰间的刀上,指节泛白——那刀鞘上,也刻着黄枫谷的徽记。
墨居仁的手悄悄往药碾子后缩了缩,那里藏着把短刀。“稍等,”他转身往瓮那边走,“虫砂还没筛完。”
韩立突然抓起案几上的虫砂,往黑袍人脚下撒了把,“这位大哥,您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虫砂成色咋样?墨大夫说这是次品,我瞅着还行啊。”
黑袍人的目光落在脚边的深紫碎末上,脸色骤变:“你用腐心草喂虫?!”他猛地看向墨居仁,“谷主说了,这批虫要留着育种,不准用腐心草,你想毁了虫种?”
墨居仁的脸瞬间涨红,“我没有——”
“没有?”黑袍人突然拔刀,刀光闪过的瞬间,韩立看见他靴筒里露出个银白的东西,像半截虫瓮,“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上次让你代收的虫种,你是不是换了次品?”他步步逼近,刀尖离墨居仁的咽喉只剩三尺。
瓮里的虫鸣突然疯狂起来,十几只瓮一起震动,纱布被撞得鼓鼓囊囊。墨居仁突然抓起案几上的药碾子,“哐”地砸向黑袍人,同时冲韩立喊:“韩小子,快把虫瓮搬到后院埋了!”
韩立却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故意把袖袋里的虫卵抖进其中一个瓮里——玄铁谷的虫卵遇震动会加速孵化,他要看看黄枫谷的虫和玄铁谷的虫碰面,谁更狠。
“墨大夫,埋了可惜啊!”韩立拖着他往屋后走,路过抽屉时,故意把十几个瓮全扫到地上。瓮碎的瞬间,银白的虫群涌出来,黄枫谷的虫直奔黑袍人,而刚孵化的玄铁谷幼虫,却径直往墨居仁脚边爬——它们认的是韩立的气息。
墨居仁的脸像被抽了耳光,青一阵白一阵。黑袍人被虫群缠得手忙脚乱,刀砍到虫群里,脆壳飞溅,却越砍越多。韩立趁机拽着墨居仁往后院跑,路过柴房时,突然把他往柴堆里一推,“您老躲在这儿,我去引开它们!”
墨居仁刚要骂,就看见韩立抓起一把玄铁谷的虫,撒向追来的黑袍人。那些虫壳极硬,黑袍人的刀砍上去只留个白痕,转眼就爬满了他的胳膊,疼得他惨叫起来。
韩立转身就跑,听见身后传来墨居仁的怒吼——那老东西大概发现,玄铁谷的虫根本咬不动柴房的铁木柱,正用脚踩那些往柴堆里钻的虫呢。
跑到院门口时,韩立回头看了眼,药庐里的虫鸣已经弱了,黑袍人的惨叫也停了。他摸了摸袖袋,那里还有最后几粒玄铁谷的虫卵——是刚才故意留下的。墨居仁以为他在帮自己,却不知他早把虫种混进了黄枫谷的虫群里,用不了多久,玄铁谷的虫就会吃掉黄枫谷的虫,到时候,整个七玄门的虫种,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风吹过柴房的方向,传来墨居仁气急败坏的咒骂,韩立忍不住笑了。这老东西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子。他往山下走,兜里的虫卵微微发烫,像揣了把小火苗——这才只是开始,真正的博弈,还在后面呢。
刚走到山脚,就见三个穿黑袍的人往药庐赶,为首的腰间挂着块玉牌,上面刻着个“枫”字。韩立往树后一躲,看着他们匆匆上山,嘴角勾起抹笑。黄枫谷的人来得正好,这下,墨居仁想独吞虫种都难了。
他从树后走出,往另一个方向走——得去给玄铁谷的人报个信,就说黄枫谷在七玄门私藏虫种,想垄断市场。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这道理,他比谁都懂。
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棋盘上的格子。韩立踩在格子里,步子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得稳稳的。药庐的方向传来兵器碰撞声,夹杂着虫鸣的尖啸,他知道,新的棋局已经开始了,而他,既是落子的人,也是执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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