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遗忘之痕的回响
“遗忘之痕”的地表比想象中更荒凉。脚下的碎石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混杂着金属锈蚀的气息，风卷着沙砾掠过头盔的外罩，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呜咽。
我穿着短途艇上配备的简易宇航服，头盔的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着数据：大气含氧量12%，辐射值中等，适合短时间户外活动。手腕上的星标依旧灼热，星芒印记指向陨石坑底部那道被岩石掩盖的暗门，光芒稳定而执着。
刚才在短途艇上，我试着联系泽拉，却只收到一片死寂的精神频率。希望它只是被联邦护卫队困住了，我暗自祈祷，脚下加快了速度。
暗门隐藏在一块巨大的玄武岩后，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若不是星标的指引，任谁也只会把它当成普通的岩石断层。我用宇航服配备的激光切割器在岩石上划开一道裂口，用力推开半扇石门，一股带着霉味的冷气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墙壁上镶嵌着早已熄灭的能量灯管，只有星标的光芒在前方投下狭长的影子。我打开宇航服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通道两侧的壁画。
壁画上的内容让我停下了脚步。
左边的壁画描绘着星盟的辉煌——不同形态的外星种族手拉手围绕着一颗发光的星球，星球表面刻着“共生”的星盟文字；右边的壁画却画风突变，灰黑色的物质缠绕着那些外星种族，他们的眼睛变成空洞的黑洞，互相撕扯，而星尘共生体的图案悬浮在画面中央，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原来他们早就预见了失控。”我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壁画上那些痛苦的面容，突然注意到壁画角落有一个熟悉的符号——与我身份芯片表面的纹路一模一样。
通道尽头是一间圆形的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半透明的晶体塔，塔内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被囚禁的星尘。大厅四周布满了星盟的控制台，大部分已经锈蚀，但中央的主控制台仍在发出微弱的蓝光。
“欢迎你，星核钥匙的持有者。”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大厅里响起，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回荡，像泽拉的精神传导，却带着更厚重的岁月感。
我猛地转身，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大厅的阴影，却没看到任何身影。“谁？”
“我是残响基地的意识核心，由星盟最后的成员创造，负责守护这里的秘密。”那个声音回答道，“你可以叫我‘回响’。”
我将目光投向中央的晶体塔，那些漂浮的光点似乎随着声音的节奏在闪烁。“你知道我会来？”
“三十年前，老陈的祖父将星核碎片交给你父母保管时，我们就预测到了这一天。”回响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星尘共生体的样本苏醒，联邦的野心暴露，而你，是唯一能终结这一切的人。”
“终结？怎么做？”我走到主控制台前，上面的星盟文字在探照灯下清晰可见，“泽拉说这里有阻止共生体失控的方法。”
“方法就在晶体塔里。”回响的声音变得凝重，“星尘共生体的本质是‘意识容器’，它能容纳不同种族的精神核心，但星盟的错误在于，他们试图用强制力融合这些意识，导致了失控。而真正的共生，需要‘共情’作为媒介。”
晶体塔突然亮起，那些漂浮的光点汇聚成一道光束，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形成一段星盟的影像。影像中，一个长着金色眼睛的星盟成员正将自己的精神核心注入星尘共生体，灰黑色的物质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璀璨的星芒，融入周围的生物体内。
“这是星盟的最后一位先知，他用自己的意识证明，只要注入纯粹的‘理解’，星尘共生体就能从武器变成桥梁。”回响解释道，“而你，如峰，你的身份芯片里不仅有星核碎片，还有你父母留下的‘共情基因’——那是人类与泽尔人混血的产物，也是唯一能与星尘共生体建立良性连接的基因。”
父母是混血？这个消息让我愣在原地。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联邦公民，却没想到藏着这样的秘密。
就在这时，大厅入口处突然传来滋滋的声响，探照灯扫过去，只见一道灰黑色的触须正从门缝里钻进来，在地面上蠕动着，朝着晶体塔的方向延伸。
“它还是追来了。”回响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它能通过星核碎片的共鸣定位你的位置，现在它的意识已经开始侵蚀基地的防御系统。”
我看着那道不断逼近的触须，又看向中央的晶体塔，突然明白了老陈的用意。他留下样本，不是为了让我销毁它，而是为了让我完成星盟未竟的实验——用“共情”而非“控制”，引导星尘共生体走向真正的共生。
“该怎么做？”我走到晶体塔前，伸出手，掌心对着那些漂浮的光点。
“将你的手掌按在晶体塔上，释放身份芯片里的星核能量，让你的共情基因与塔内的‘共情种子’融合，再将融合后的能量注入星尘共生体。”回响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期盼，“记住，不要抗拒它的意识，去理解它，就像理解你身边的每一个共生者。”
灰黑色的触须已经绕过控制台，距离晶体塔只有几步之遥。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掌紧紧按在冰凉的晶体塔上。
身份芯片瞬间爆发出灼热的能量，顺着手臂流入晶体塔。那些漂浮的光点像受到吸引般涌入我的掌心，与芯片的能量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温暖的光流。
与此同时，那道触须猛地伸长，顶端触碰到我的手背。一瞬间，无数混乱的意识涌入脑海——星盟成员的痛苦、被控制生物的绝望、还有星尘共生体本身的迷茫，像一场失控的风暴。
“不要怕，去理解它们的痛苦。”回响的声音在风暴中指引着我。
我想起泽拉感光膜上的微光，想起老陈递来营养棒时的笑容，想起那些与外星生物和平共处的日夜。共生不是掠夺，不是控制，而是在差异中寻找共鸣。
我放松意识，任由那些混乱的情绪流过脑海，用自己的记忆回应它们——阳光穿过天穹膜的温暖，荧光蕨在指尖亮起的喜悦，泽拉精神传导中隐藏的关切……
灰黑色的触须突然停止了蠕动，表面的阴霾渐渐褪去，开始泛起淡淡的金光。更多的触须从入口涌入，但这一次，它们不再带着侵蚀性，而是像渴望拥抱的手臂，轻轻环绕住晶体塔。
晶体塔内的光流与星尘共生体的意识彻底融合，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冲破基地的穹顶，直刺遗忘之痕的星空。
我站在光柱中央，感觉自己的意识与星尘共生体融为一体，能清晰地感受到宇宙中无数生命的心跳——人类的、泽尔人的、星羽兽的……它们不再是割裂的个体，而是星尘中相互依偎的同伴。
“成功了……”回响的声音带着释然，渐渐消散在光芒中。
当光芒褪去，灰黑色的星尘共生体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金色的光点，像萤火虫般在大厅里飞舞，然后穿过通道，飞向遗忘之痕的星空。
我走出基地，抬头看向天空。那些金色的光点正融入轨道上的灰影，将其染成璀璨的星河。远处，联邦护卫队的战舰仍在徘徊，但它们的武器系统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迟迟没有开火。
手腕上的星标突然闪烁，泽拉的精神传导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虚弱，却充满了喜悦：“如峰，你看——”
我顺着它的指引看向第七共生区的方向，只见无数金色的光点正从遗忘之痕出发，像一场跨越星系的流星雨，朝着那颗人类与外星生物共存的星球飞去。
或许，真正的共生时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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