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蛇窟深处,一座完全由“镇魂黑曜石”砌成的密室内。
密室中央,一座三尺高的黑色石台上,悬浮着那盏残破的油灯底座。它通体呈现一种黯淡的暗金色,造型古朴简洁,却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灯座底部残留着些许焦黑的痕迹,仿佛曾长久燃烧。此刻,它被一层灰蒙蒙的、不断流转着怨魂面孔的光罩笼罩——那便是“噬魂诅咒”的外在显化。
蝮蛇夫人站在石台三步之外,一袭墨绿长裙,神色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凝重。她身旁站着两名气息沉凝、面覆蛇纹面具的合道初期护卫。
陆凡则立于石台正前方,手中握着那枚信物令牌,默默运转着参悟了三日的《安魂咒》残篇。六蕴道莲在体内平稳转动,将他的状态调整至最佳。
“公子可准备好了?”蝮蛇夫人开口,“一旦以令牌接触诅咒光罩,诅咒之力便会主动侵蚀持令者神魂。妾身虽有秘法能暂时隔绝部分反噬,但核心的化解,需靠公子自身。若觉不支,立刻松手后退,或许还能保得一命。”她语气平静,但话中的凶险毋庸置疑。
陆凡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将令牌轻轻贴向那灰蒙蒙的诅咒光罩。
就在令牌触及光罩的刹那——
“嗡!”
诅咒光罩猛地沸腾起来!无数怨魂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灰蒙蒙的光晕如同活物般顺着令牌蔓延而上,瞬间将陆凡整条手臂包裹,并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皮肤,直冲识海!
一股冰寒刺骨、混杂着无边怨毒、绝望、疯狂与撕裂之痛的意念洪流,顺着手臂轰然冲入陆凡的识海!眼前景象瞬间变幻!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灰暗海洋,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挣扎、哀嚎、面目扭曲的灵魂!它们伸出枯瘦的手臂,想要将他也拉入这永恒的苦海!怨恨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他的神魂堤坝!
与此同时,一股诡异的吸力从油灯底座本身传来,竟开始主动吸纳他识海中逸散的精纯魂力!这诅咒,不仅是怨念冲击,更有吞噬神魂的歹毒特性!
陆凡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他立刻催动《安魂咒》残篇,口中诵念起古老晦涩的音节,神识化作一道道安抚、引导的波纹,试图平复那怨念的狂潮。同时,琉璃心灯光芒大放,牢牢护住识海核心;混沌之力演化包容之意,稀释怨念冲击;守护之念化作最坚韧的意志屏障。
然而,这诅咒的力量远超想象!《安魂咒》残篇效果有限,怨念的狂潮与吞噬之力如同附骨之疽,层层推进!陆凡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同被亿万根冰针穿刺,又如同被放在磨盘上缓缓碾磨,剧痛与虚弱感迅速蔓延!
“果然……不行么?”蝮蛇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早有预料,抬手准备让护卫强行中断。
就在此时,陆凡识海中,那枚一直安静悬浮的青莲烙印,以及莲心处那丝轮回意蕴,仿佛被这纯粹的怨念与魂力冲击、以及油灯底座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往生”呼唤所触动,骤然活跃起来!
青莲烙印翠光大盛!纯净的创生与净化道韵自发流转,不再仅仅被动防御,而是主动迎向那些入侵的怨念!如同春风化雨,又如同烈焰焚秽,所过之处,狂暴的怨念被迅速抚平、净化、转化为最基础平和的灵魂能量!虽然这转化速度远赶不上怨念冲击的总量,但却极大地缓解了压力!
更关键的是那丝轮回意蕴!它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又如同漩涡的中心,竟开始主动引导、梳理那些被青莲净化后的灵魂能量,并隐隐与油灯底座深处那一丝微弱的“往生”波动产生共鸣!
陆凡福至心灵,不再仅仅依靠《安魂咒》残篇,而是以轮回意蕴为核心,以青莲净化为辅,重新构筑“安魂”的韵律!他将自身对“往生”的理解(来自魂引遗族、净池感悟、古舰共鸣)、对“守护”的执念(雪倾颜)、对“净化”的掌握(青莲初火),全部融入这新的引导之中!
这不是简单的咒法,而是以自身道基为本,对“往生安魂”之道的诠释与践行!
“尘归尘,土归土,魂有所归,念有所安……往生非寂灭,乃超脱之始……以我净世之心,引尔等……归于安宁!”
陆凡心中默念,神识伴随着全新的、蕴含六蕴真意的安魂波动,如同潮水般反涌向那诅咒光罩,涌向油灯底座深处!
奇迹发生了!
那沸腾的诅咒光罩,在接触到这全新的安魂波动后,剧烈震颤起来!灰蒙蒙的光晕中,那些怨魂面孔上的痛苦与疯狂竟开始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继而是一丝丝微弱的、如同解脱般的安宁!虽然只是一部分,但这变化清晰可见!
更令人震惊的是,油灯底座本身,那黯淡的暗金色表面,一道细微的、纯净的乳白色裂痕,悄然浮现!裂痕之中,一点米粒大小、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往生之力的乳白色晶体,缓缓析出,仿佛被陆凡的安魂波动“引渡”了出来!
“往生灯碎片?!”蝮蛇夫人失声惊呼,美眸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她苦苦探寻的奥秘,竟然以这种方式显现!
然而,异变再起!
就在那乳白色晶体即将完全析出时,油灯底座深处,那股隐晦的“往生”波动骤然变得狂暴!仿佛被触动了某种禁忌的开关!无数更加深邃、更加古老、更加扭曲的怨念与诅咒,混合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寂灭”与“吞噬”意蕴,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彻底惊醒,轰然爆发!
灰蒙蒙的诅咒光罩瞬间转化为漆黑如墨!恐怖的吸力与侵蚀力暴涨十倍!陆凡新构筑的安魂波动瞬间被冲垮!那点乳白色晶体也被强行拉回底座裂痕,光芒急速黯淡!
“不好!诅咒核心反噬!”蝮蛇夫人脸色剧变,双手急速结印,一道墨绿色的屏障瞬间罩向陆凡,试图将他拉回。她身旁两名护卫也同时出手,两道合道境的力量轰向石台,试图压制诅咒爆发。
但已经晚了!
陆凡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那漆黑的诅咒漩涡彻底撕碎、吞噬!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邪恶、充满贪婪的意念,顺着诅咒的联系,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识海,直接锁定了他的青莲烙印与轮回意蕴!
“窃道者……的种子……竟然……在这里……”
是归墟的气息!这油灯底座的诅咒深处,竟然也残留着一丝归墟存在的印记或关注!
生死一线!
陆凡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仅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枚刚刚析出、尚未完全缩回的乳白色晶体碎片中残留的往生之力,全部注入六蕴道莲!
“六蕴轮转,业火焚天——给我断!”
他引动了六蕴道莲中,融合了初火“存在”、青莲“净化”、轮回“超脱”以及自身不屈意志的一丝本源,化作一道璀璨无比、仿佛能焚烧因果、净化业力的混沌色火焰,沿着那诅咒联系,逆袭而上,不是对抗那恐怖的诅咒核心,而是……决绝地斩向自身与诅咒、与油灯底座、乃至与那一丝归墟意念之间的所有连接!
壮士断腕!
“嗤——!”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陆凡狂喷一口鲜血,其中竟夹杂着点点灰黑色的诅咒残渣与破碎的灵魂光点!他整个人如同被巨锤击中,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密室坚硬的墙壁上,滑落在地,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神魂遭受重创,六蕴道莲也光华黯淡,布满裂痕!
但与此同时,他与油灯底座的诅咒联系被强行斩断!那漆黑的诅咒光罩失去了目标,剧烈波动了几下,缓缓收缩,重新恢复了灰蒙蒙的状态,只是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也消耗巨大。那丝归墟的恶念也被业火灼伤,发出一声无声的愤怒尖啸,缩回了底座深处。
而那点乳白色的往生灯碎片,在最后关头,被陆凡以业火余力卷住,带出了诅咒范围,此刻正静静悬浮在他身前,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安宁光芒。
密室中一片死寂。
蝮蛇夫人缓缓放下结印的双手,目光复杂地看着倒地不起、重伤濒死的陆凡,又看了看那枚纯净的往生灯碎片,以及石台上气息同样衰落的油灯底座。
她没想到,陆凡竟真的能触动诅咒核心,甚至引出了一枚纯净碎片,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断开了连接。此子的决绝、潜力,以及对“往生”之力的契合,远超她的预估。
“带他下去,用最好的丹药,全力救治。”沉默片刻,蝮蛇夫人对护卫吩咐道,声音听不出情绪,“这枚碎片……先收好。”
一名护卫上前,小心地将那枚米粒大小的乳白色晶体碎片收起。另一名护卫则扶起昏迷的陆凡,向外走去。
蝮蛇夫人独自站在密室中,看着石台上的油灯底座,凤眼中光芒闪烁。
“陆七……不,你绝不是简单的陆七。身怀青莲轮回之秘,能引动往生碎片,甚至引来归墟的注视……你究竟是谁?”
“或许,与你合作,比原本计划的‘利用’,能带来更大的……惊喜?或者,灾祸?”
她轻轻抚摸着重新变得冰凉的油灯底座,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
“拍卖会,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而昏迷中的陆凡,意识沉入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唯有那枚被他拼命带回的往生灯碎片,在识海边缘散发着微弱的、温暖的光芒,如同寒夜中的一点星火,顽强地照亮着一线生机。
(第32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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