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奇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瞬间在屋内激起了千层浪。
“你说什么?”大舅第一个炸了毛,他把手里的锅铲往灶台上一摔,发出刺耳的响声,瞪着眼睛看向郝奇,“郝奇!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必须跟你走?这里轮得到你做主吗?我是长子!妈的事得由我们兄弟商量着来!”
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仿佛被侵犯了某种不可置疑的权威。
二姨也立刻帮腔,语气尖刻:“就是!奇奇,你一个晚辈,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我们知道你现在可能赚了点钱,但也不能这么霸道吧?妈是张家的老人,怎么能说带走就带走?”
她说着,还瞥了一眼张爱华,意思很明显:看你教的好儿子!
小舅放下了手机,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精明和不悦的光芒。
他自持身份,语气相对“理性”,但那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更浓:“小奇,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接老人走,不是小事。涉及到生活习惯、医疗保障、甚至户籍问题。不是光凭一句‘必须’就能解决的。”
“大哥说得对,这事需要从长计议,需要我们兄弟姐妹共同商议决定。”
吕茂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蒋呙鱼看了眼那个挺拔的身形,忽然觉得这样的小叔子极有魅力,又看了看如缩头乌龟一般讷讷不敢言的丈夫,对比之下心里更是难受,下意识地又往门口瞟了一眼。
大姨和其他几个亲戚则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着,言语大多觉得郝奇太冲动,不懂事。
张爱华想开口帮儿子,却被郝奇用眼神轻轻制止了。
面对群起攻之的指责,郝奇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郝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缓缓站起身。
虽然他年纪轻,但经过基因优化和长期锻炼的身姿挺拔如松,自有一股沉稳如山岳的气场,当他站起来平静地扫视众人时,竟让喧闹的屋内不由自主地又安静了几分。
“商量?”郝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外公去世办丧事的时候,出钱最多的是我家,那时候怎么没见各位长辈来跟我妈‘商量’一下,分担一点?”
他目光转向大舅:“大舅,您是长子,住得最近。外婆上次脚崴了动弹不得,差点饿死在家里,你这位‘方便照顾’的长子,当时在哪里?连一袋米都不愿意送上来的人,现在来谈‘照顾’?”
大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被郝奇毫不留情的话语堵了回去。
郝奇又看向二姨:“二姨,您家条件最好,房子也大。是出钱给外婆修房子了?还是接她去你家享福了?平时可曾接外婆去住过一天?”
“或者,哪怕只是每个月多给几百块生活费,让她吃得好一点?现在来担心外婆去清溪村‘不习惯’?早干嘛去了?!”
“我……我们……”二姨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们离得远,不方便……而且妈她也不愿意去……”
“离得远?”郝奇冷笑,“有我们家过来远?至于不愿意去——你们真心实意、三番五次、不怕麻烦地请过吗?还是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偶尔回来施舍点东西,表演一下孝心就走了?”
二姨和吕茂被说得面红耳赤,张口欲言却无话可说。
最后,郝奇的目光定格在小舅身上,语气依旧平稳,却字字诛心:“小舅,您最有出息,是城里人,懂道理。”
“你说故土难离,医保麻烦。那我请问,是让外婆留在这栋随时可能塌掉、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危房里‘难离故土’重要,还是让她能安全、温暖地活下去重要?”
“你说请保姆?改善条件?”郝奇指了指这昏暗破败的屋子,“钱呢?谁出?怎么落实?”
“是你这位年薪几十万的成功人士现在立刻掏钱出来,还是继续开空头支票?”
“如果您愿意立刻签协议,承担所有费用并保证保姆明天就到岗,且外婆愿意留下,我二话不说,立刻就走。”
所有费用?就是他提议的合计合计也不过是句空话,又怎么可能担下所有?
他只想维持表面和平,用最低的成本维持自己“孝子”的形象罢了。
开窗他都不愿意,想掀开屋顶?门都没有!
但他终究是体面人,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向了他的那位好大哥,仿佛在说:都怪你,都怪你在家没照顾好妈。
“你……你放肆!”大舅被看的不自在,目光如火瞪向了那个外甥。
恼羞成怒之下,最后一点理智也消失了。
他仗着自己是长辈,又是干农活的身强力壮,竟猛地冲上前来,挥起巴掌就朝着郝奇的脸扇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敢这么跟长辈说话!我今天就替你妈教训教训你!”
屋内的女眷们发出一阵惊呼。
蒋呙鱼也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但她的眼神深处,除了惊吓,却还有一丝极其隐秘的、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悸动。
她眼中看到的是——郝奇站在那里,面对长辈的无理暴怒,依旧从容不迫,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身边那个冷峻的司机就轻易化解了危机。
这种沉稳、强大和掌控力,与她身边那个遇事要么退缩、要么只会借酒劲逞凶的丈夫吕茂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她内心对吕茂的厌恶和不屑几乎达到了顶点,而对郝奇这种她心目中“真正强大男人”的倾慕则不受控制地滋生。
但她立刻意识到这种情绪的危险,连忙低下头,用力掐了自己手心一下,将一切情绪死死掩盖在那张精心修饰的脸蛋之下。
正如她所见,那巴掌根本没可能落到郝奇脸上。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门边的雷磊,在大舅动作的瞬间就动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挺拔冷峻的身影已经如同铁塔般挡在了郝奇身前。
雷磊的动作快如闪电,精准而克制。
他没有攻击,只是简单地一抓一扭一送,大舅那粗壮的手臂就被反剪到身后,整个人被一股巧劲推得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只剩下哎哟哎哟的痛呼和对雷磊的怒骂。
雷磊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寒意和警告,让大舅的骂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惊恐。
其他原本蠢蠢欲动的亲戚也被雷磊这凌厉的身手和冰冷的气势彻底震慑住了,噤若寒蝉。
屋里的小辈们——那些郝奇的表哥表姐们,反应各异。
有几个年纪稍长在外务工的表哥,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对大舅吃瘪的快意,也有对郝奇这般“嚣张”的不以为然,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沉默。
而几个表姐,则大多眼中流露出佩服甚至羡慕的神色,佩服郝奇的胆量和口才,羡慕张爱华有这样一个能挺身而出保护母亲、又如此有出息的儿子。
她们偷偷交换着眼神,低声嘀咕:“小奇现在真是了不得了……”
“说话一套一套的,都把舅舅(叔叔)姨母(姑妈)们问住了……”
“要是我们家有个这样的兄弟就好了……”
吕茂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他既恼怒郝奇让他家下不来台,又嫉妒郝奇此刻展现出的气场和身边那个厉害的保镖,更愤恨于在妻子蒋呙鱼面前丢了脸。
他能感觉到蒋呙鱼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对他无声的鄙夷,这让他更加窝火,却只能憋着。
就在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充满疑惑的童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是某个表姐带来的小女儿,约莫四五岁,她一直好奇地看着大人们争吵,此刻她仰着小脸,拉着妈妈的衣角,指着被雷磊推开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大舅,大声问道:
“妈妈,大舅公不是说他最孝顺,天天照顾太婆婆吗?为什么舅舅说要接太婆婆走享福,他那么生气还要打人啊?”
“还有小舅公,他说城里好多好吃的,为什么只给太婆婆一盒东西,不让太婆婆去吃好吃的呀?”
小孩子天真无邪,不懂大人世界的复杂和虚伪,只是把她看到听到的、最直接的矛盾问了出来。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瞬间刺破了所有成年人虚伪的伪装!
屋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精彩。
那小女孩的妈妈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慌忙一把捂住女儿的嘴,低声呵斥:“死丫头!胡说什么!不许乱说!”
说着,她下意识地就轻轻在女儿屁股上打了两下,“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小女孩被打懵了,委屈得哇一声哭了起来。
这哭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更像是对在场所有“孝子贤孙”无声的嘲讽。
大舅和小舅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郝奇则看都没看地上的大舅一眼,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与他无关。
他知道,跟这些人是讲不通道理的,他们的孝心只存在于嘴上和需要表演的时刻。
他转身,不再理会那些脸色难看、敢怒不敢言的亲戚们,一步步走到外婆的躺椅前。
他缓缓蹲下身,目光平视着外婆那双浑浊而惶恐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暗中激活了【声入人心】。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温和、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慰人心和穿透心灵迷雾的力量,却又不会显得突兀或怪异。
“外婆,”他轻声开口,伸出手,温和地握住了老人那只枯瘦如柴、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
在接触的瞬间,他悄然调动体内那远超常人的磅礴生机,透过掌心,极其细微、温和地渡过去一丝丝,如同最滋养的温泉,缓缓滋润着老人近乎枯竭的身体。
这并非治疗,更像是一种强效的安抚和短暂的活力激发,让老人能感觉舒服一些,精神好一些,更能听进他的话。
“外婆,您看着我。”郝奇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我是奇奇,您小女儿爱华的儿子。您还记得我吗?”
外婆浑浊的眼睛似乎清明了一点点,她艰难地聚焦,看着郝奇,嘴唇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奇……奇……”
“对,是我。”郝奇的声音更加温柔,他握着外婆的手,那温暖而有力的触感,以及那丝丝缕缕渗入体内的暖流,让外婆下意识地反手稍微抓住了一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外婆,您听我说。”郝奇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说服力,“您留在这里,太苦了。这房子很危险,冬天冷,夏天热,下雨还可能漏水。我们都很担心您。”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母亲张爱华,继续用那能深入人心底的声音说:“我妈,您的女儿爱华,她每天都惦记着您,吃不好睡不好。她就是想接您过去,好好照顾您,让您吃得饱,穿得暖,住得舒服安稳。”
“您不想让她天天为您担惊受怕,以泪洗面,对不对?”
外婆的目光随着郝奇的话,缓缓移向一旁早已泪流满面的张爱华,眼神中闪过一丝动容和母性的本能。
郝奇继续加大“剂量”,声音更加恳切和充满诱惑力:“清溪村现在不一样了,路修好了,房子也新了,很暖和。”
“妈给您准备了新房间,新被子,两人一起有个伴。清溪村也有一些您的老熟人,身体很健朗,你们可以聊聊天,晒晒太阳,看看风景。”
“跟我们走吧,外婆。”
“不是去麻烦儿子,是去女儿家,享女儿的福。让您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过晚年。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您辛苦了一辈子,难道不该享享福吗?”
“……”
【声入人心】的技能效果,配合着郝奇真诚的话语和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让她身体感到前所未有舒适温暖的触感,彻底动摇了外婆固执了几十年的信念。
她感受着郝奇手中传来的暖意,看着女儿哭泣的脸,听着外孙描绘的那幅温暖安定的画面,再对比这冰冷的破屋和儿子们虚伪的嘴脸……她那颗早已麻木的心,仿佛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浑浊的泪水从她深陷的眼窝中滑落,她枯瘦的手紧紧抓住了郝奇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如释重负般的决断:
“好……好……我跟……我跟爱华走……我跟奇奇走……”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让屋内所有还想阻拦的亲戚都闭上了嘴,脸色灰败。
张爱华喜极而泣,扑过去抱住了母亲:“妈!”
郝奇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技能效果缓缓褪去,但他渡过去的那一丝生机足以支撑老人此刻的精神。
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后背,然后对外婆温声道:“外婆,那我们这就走。我背您下山。”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轻得如同枯柴一般的外婆背到背上。
老人趴在他宽阔温暖的背上,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的叹息。
郝奇稳稳地站直身体,目光冷然地扫过屋内神色各异的亲戚们,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大舅和脸色铁青的小舅身上。
“诸位长辈,”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外婆我带走了。至于你们所谓的‘孝心’,还是演给自己看吧。雷哥,我们走。”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背着外婆,一步步坚定地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破屋。
张爱华和林清浅立刻跟上,林清浅细心地拿起一件厚外套盖在外婆身上。
雷磊殿后,冷冽的目光最后扫视了一圈屋内,在那个被母亲捂住嘴、还在小声抽泣的小女孩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然后才转身离去,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留下满屋子的亲戚,面面相觑,脸色难看至极。
尤其是大舅和小舅,难堪和羞恼萦绕心头。大舅吃痛,还握着自己的手,颓然地坐在板凳上,双目喷火。而小舅抄起桌上的茶水试图冲淡心头的怒火,却不想被茶水烫到舌头,一向沉稳的他将水杯捏扁,又被溢出的茶水把手也烫了一遍。
茶杯应声落地,茶叶随水洒落,一如众人的心情。
那个打了孩子的母亲,正远远抱着委屈的女儿低声安慰,试图告诉她大人的“道理”。
吕茂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身边的妻子。
蒋呙鱼则望着郝奇背着老人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所有的情绪再次深深掩藏。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屋里,映出一地狼藉和那些光鲜亮丽却内心晦暗的人们。
而屋外,郝奇正背着外婆,一步一步,稳健地走在下山的小路上。
虽然背负着一个人,但他的步伐依旧轻松沉稳。
外婆伏在他的背上,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外孙背上传来的、让她安心的力量和温度,以及山下那辆即将带她驶向新生活的车。
这一次,她终于要离开这座困了她一辈子的大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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