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选秀的嫔妃已经学好了规矩，马上就要入宫了。
不知是谁把这消息传到了碎玉轩。
碎玉轩的门前，已经许久无人打扫，门庭冷落。
秋阳透过疏疏落落的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谁散落的心事。
莞嫔披着件半旧的素色披风，站在廊下，望着院角那棵开着点点黄花的桂花树——
那是刚入宫时，皇后下旨移栽过来添些贵气的，可如今因着无人打理，叶子也黄了大半，像她这几个月的日子，透着股萧索的冷。
这几个月她经历了失子、被下毒、失宠、禁足…
“小主，都安排妥了。”槿汐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支玉色的箫，声音压得极低：
“小允子在东边的月洞门候着，只等皇上经过，就……”
是了，皇上喜欢她吹箫，过了这几个月的苦日子，她也想明白了，若是整日里被关在这，又如何为自己那未出生的孩儿复仇？
那个人，虽也失宠，可还好好的当着她的妃主子。
若是自己不在新人入宫前出去，那以后恐怕就更难了。
莞嫔接过箫，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管，微微一颤。
这几个月，禁足的日子像一碗熬得发苦的药，磨去了她对皇上的情，却磨不掉心底那点残存的执念，为孩子报仇的执念。
她知道，仅有这点执念不够，得让皇上听见，听见她还在这儿，听到她的“情”，她要借皇上之手为孩儿复仇。
“去吧。”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日头偏西时，终于有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莞嫔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撩开可以看到后头宫道的半幅窗纱——
是皇上。
皇上正带着苏培盛沿着碎石路散步，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意，想来是处理政务乏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箫凑到唇边。
箫声起时，像秋日里第一缕掠过湖面的风，带着点清冽，又缠着点绵密的软。
吹的是那支《长相守》，是那年在圆明园，她为他吹过的曲，是他听的入迷的曲。
初时还有些涩，渐渐地，往事像潮水般漫上来，萧声里便裹了蜜，裹了痛，裹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念，顺着风，悠悠地飘出墙外。
皇上的脚步顿住了。
那箫声太熟悉，熟悉到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像极了王府时菀菀为自己吹奏的曲调。
他猛地转头，望向萧声传来的方向——是碎玉轩的位置。
他忘了已经过了多久了，他似乎已经许久不见那个怨怼自己的女子了，那个样貌像极了菀菀的女子。
这一曲萧声，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记忆中尘封的门。
看来，她是想通了。
“皇上？”
苏培盛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前面就是碎玉轩了……”
皇上没说话，抬脚便往碎玉轩的方向走。
门口的侍卫见到皇上欲行礼，却被皇上制止，那萧声却穿透了门扉，缠上他的脚步，一步比一步紧。
走到月洞门时，他看见个小太监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支竹箫，像是在练习，见了他慌忙跪下，箫也掉在了地上。
“谁让你在这儿吹箫的？”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小太监吓得发抖：“回……回皇上，是……是奴才前几日路过碎玉轩墙外，听见里面有人吹这曲子，觉得好听，就学着吹了……”
皇上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萧声不知何时停了。
他沉默片刻，不知是对苏培盛说还是对那些侍卫说：“开门。”
苏培盛一愣，随即忙应着上前，挥挥手让侍卫打开尘封的碎玉轩大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梧桐叶的沙沙声。
“莞嫔呢？”皇上的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
廊下的门帘被轻轻掀开，莞嫔走了出来。
她未施粉黛，头发只松松挽了个髻，素色的衣裙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像浸了秋水，望着他，带着点怯，又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勇。
“皇上……”她轻声唤道，声音哑得像被箫声磨过。
皇上看着她，几个月不见，她清瘦了许多，可眉眼间那点倔强，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想起方才那曲萧声里的情意，想起她曾为他磨墨，为他盛汤布菜，为他帮他出谋划策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得发疼。
“禁足解了。”他淡淡道，语气却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身子好些了吗？”
莞嫔没想到会这样顺利，眼眶一热，忙低下头：“谢皇上……臣妾无碍。”
“既无碍，”皇上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手里那支不起眼的玉箫上——
方才她定是用这支箫，隔着墙吹给他听的：“晚膳就在这儿用吧，让御膳房送些你爱吃的。”
苏培盛在一旁看得明白，忙吩咐人去传膳。
夕阳的金辉透过梧桐叶，落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要缠到一起。
碎玉轩的箫声停了，可那些藏在旋律里的旧情，却借着这秋阳，一点点活了过来。
那晚，碎玉轩的灯亮到很晚。
窗外的桂花树，仿佛也在夜色里，悄悄舒展开了几片新叶。
而消息传遍后宫时，已经是第二日晨起请安时了——
安常在看着莞嫔：“恭喜姐姐了。”
而莞嫔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莞嫔知道，在自己被禁足时，自己的这个好妹妹可是一点东西也没给自己送。
甚至，听说她最近可是忙得很，唱曲伴驾…
如果是真的姐妹，她就不会在自己失宠时，就不会在自己最悲伤绝望时博得宠爱。
沈眉庄坐在右侧首位，嘴角噙着一抹笑，这莞嫔还当真是爱憎分明。
不对，应该是所谓…清高。
不过这清高也是以自己为中心的清高，再好的姐妹做的事同她有利益冲突那也是不行的。
真不知道原身是怎么受得了她这种性格的。
或者，因为这个世界的莞嫔过得并不顺风顺水，所以性格才看起来有些偏激与原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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