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个……您是说让我取悦精灵大人吗？”
刹那间。
如同苍穹劈落惊雷，比先前浑厚十倍的怒喝在颅腔内轰然炸响。
＜放肆！＞
“呀啊！”
＜祂并非你等幻想中低劣的精灵之流，此乃真实存在的真神!若再错称神名——＞
“对、对不起！神明大人恕罪，我知错了！”
吓得魂飞魄散的菲比将额头狠狠磕在地上，赔罪声混着牙齿打颤的轻响。
不知为何，菲比觉得此刻若不行此大礼，会亲手酿成无可挽回的结局。
菲比颤抖着睫毛望向母亲。
母亲灰败的瞳孔……比片刻前更加黯淡了。
现在已经连菲比的名字都懒得念叨了。
“不行！”
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取悦神明。
但是。
面对眼前奄奄一息的母亲，怎么可能冷静下来想出什么取悦神明的方法呢？
这种情况下当然束手无策，她能做的什么也没有。
“呜……呜呜呜。”
菲比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瘫坐在地上啪嗒啪嗒掉着泪，徒然耗费着时间。
得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要不要讲个有趣的故事？可自己又能讲什么故事呢？
万一自己讲的故事不好笑怎么办？那时候……那时候不就全完了吗？
难道要白白错过救母亲的唯一机会？
就在思绪纷飞、即将失控的那个瞬间。
＜听得见吗？＞
“是！我听得见，神明大人！”
[这群臭娘们真特么无聊，乖乖按老子说的做就好了。]
＜神已降下慈悲。只要彻底执行神谕，便许你母亲活命。＞
‘真、真的吗？！我明白了！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连神明嘱托都未能妥善完成的处境，怎配得到如此宽宏的处置？
那时的菲比还年幼，无法用完整的语句表达那种心情但此刻回想起来，当时确乎是那般想着的。
菲比立即扑向逐渐失去意识的母亲。
“妈妈！请再坚持片刻，神明大人答应援手了！”
“……”
“请、请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救您了！”
＜首先，用双手抓住耳朵。＞
声音响起的瞬间，菲比立即照做，用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耳朵。
“抓、抓住了！”
＜现在开始反复做深蹲动作。＞
“明白……”
随即机械般地开始重复蹲起，菲比衣摆翻飞间扬起细小尘埃。
全然不顾旁人眼光，只为取悦慈悲的神明而癫狂挥霍着气力。
没错。
起初不过盲目遵从罢了。
在此之前，救母的执念如铁幕般杜绝了所有杂念滋生的缝隙。
直至听见下一道神谕。
＜翻出白眼吐出舌头，然后高喊‘齁哦哦哦哦！至高无上的神明啊！请赐福给卑微的贱婢吧！’＞
“您……您说什么？”
这……疯了吗?
竟要这么做才能赐予祝福？
贱婢是什么？难道是在指我吗？
荒诞的命令让菲比瞬间呆若木鸡——
“母亲！”
若是能为昏迷的母亲尽绵薄之力，她岂有推辞之理！
若因犹豫害得神明改变心意，那才真是追悔莫及。
菲比停止思考，按照神谕扬起眼球，竭力吐出舌头……因舌尖外露而口齿不清地呢喃着：
“齁哦哦哦哦！至高无上的神明！请赐福给野蛮的贱婢祝福吧！”
滑稽的姿势虽令菲比气息紊乱，但这都无关紧要。
请降下神恩！
给愚昧的贱婢赐福！
菲比反复蹲起，机械地重复着咒语。
虽然菲比不解为何神明称她为贱婢，也不明白为何要做这等滑稽举止……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想救活母亲。
这般折腾了约莫数分钟。
当汗水浸透衣衫，喘息声撕扯喉咙之际。
＜很好。＞
“？”
[哈哈哈，笑死我了，那个贱婢一脸傻样简直绝了，来，给你打赏气球。]
＜神明对你的行为感到非常满意。＞
“这么说来……”
就在那时。
唰啦啦！
“什、什么情况？！”
菲比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映入眼帘的是——
那块压着母亲的巨石，正在碎裂的景象。
蛛网般的裂纹蔓延间，刺目光芒迸射——
“轰隆隆！”
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狂风将菲比掀翻。
后脑勺重重着地的瞬间，菲比的意识开始模糊。
那一刻。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边缘，那个不知所谓的句子……至今仍萦绕在菲比心头。
[一个气球卖6元，简直就是在抢钱，太黑心了真是的。]
＜啊！唐三大人！五个气球！谢谢大哥！啊，我们大哥今天又是今日榜一！榜一大哥啾咪！么么哒！谢谢大哥！来！碎石表演走起！＞
＜神明是存在的。＞
＜其名为‘唐三’＞
＜这是今后将庇佑你们的唯一真神、至高无上者的名号。＞
＜菲比，汝乃神选之人，切莫忘却此身荣耀。＞
唐三大人……
就是神明的名讳？
“我被神明选中了？”
比起这个，那五个气球到底是……
纷乱的思绪在脑中浮沉，没等抓住任何头绪，菲比的意识便沉入黑暗。
◆◆
当意识再次回归时，菲比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床榻上。
“菲比！快醒醒！”
“妈……妈……”
“谢天谢地……我的孩子，你终于醒了。”
萦绕鼻尖的馨香让菲比彻底清醒，她猛地起身抓住母亲双臂。
“妈？您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吗？！
“嗯，菲比。妈妈没事。是神明，是祂救了我们母女……”
“神明！”
没错，就是神明！
那个起初被菲比误认作精灵的神明之音！
虽然提出了古怪的要求，但终究将母亲从死亡边缘拉了回。
‘真的、真的万分感谢您，唐三大人！’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发出吱呀声响。
缓步踏入房间的，正是家族族长兼元老会成员的祖父。
尽管年事已高，老人家依然精神矍铄。在菲比的父亲去世后，他实际上承担起了全家保护者的职责。
“醒过来了啊，菲比！”
“祖父大人！”
“嗯，你母亲已经把经过都告诉我了。精灵……不，那位神明的话语，你当真亲耳听见了？”
“是的……千真万确。”
菲比向祖父详细讲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包括陪母亲进山遭遇意外，在濒死的母亲面前突然听到神明之声的经历；
神明使用名为‘气球’之物创造奇迹的经过；
以及那位神明自称‘唐三’的名讳。
“……神明么。”
祖父摩挲着胡须陷入沉思，指节轻叩手杖。
“看来流传已久的古老传说竟是真的。”
“祖父大人，您指的是什么传说？”
“菲比。关于精灵们的真实身份，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吧？”
“是的。世间万物皆有灵性，精灵大人们就寄宿其中守护着我们——每一寸自然都有一位精灵栖息，与自然和谐共处正是我们■■■族的使命。”
“没错。但有个传说过于荒诞离奇，我们刻意未曾向你们提及。”
“您是说？”
“传说所有精灵原本同属于一个巨大的概念集合体……世人称之为‘神明’。”
祖父神色凝重地继续说道：
“神明尚存之时，曾有能与神沟通的‘巫女’，■■■族围绕巫女创造了无尽的繁荣，可愚昧的■■■族不断索取，最终迫使神将自身粉碎融入万物。据说巫女也在那时失踪了。”
菲比一脸惊讶：“等、等等！能与神明沟通的巫女？”
祖父用前所未有的郑重目光凝视着菲比。
“菲比。你听见神谕并非幻觉，恐怕……你就是神选之人。”
“！”
昏迷前那道扫过脑海的神之低语，此刻又清晰回响起来。
别忘了你是被神选中的存在，那句话。
“祖父大人……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
“不必担心，菲比。你能这样健康归来本就是神的奇迹，能成为巫女反倒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不是吗？”
“可是……”
“菲比。或许你会感到慌乱，但若拥有神力……或许，我们能重掌这片大陆的主权。虽说是侍奉神明之路，但这不正是造福众生之道吗？”
“！”
祖父的神情异常严肃。
恍如在人生绝境中攫住了惊天好运。
“我会向元老院禀报。就说你获得了神启。当他们目睹你借神力显现奇迹时，必会赞同。”
说罢，他用布满皱纹的双手紧紧握住菲比的手。
“就像救了你母亲那样，为了我这个老头子，不，为了我们■■■一族，成为巫女吧，菲比！”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听到祖父那番话时具体作何感想，确实已记不真切了。
但若问当时作何感想，依稀记得满心只想报答救母之恩。
泛黄的古老记忆。
从死亡边缘拯救了母亲。
那是菲比经历的第一个神迹——神明的‘气球’。
倘若未曾经历那个奇迹，或许她们坎普一族的命运会截然不同。
无论思索多少次，覆水终难收。
数日后。
菲比正式成为了代表■■■部族的巫女。
而这一切，正是所有灾厄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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