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竹影间还残留着汤香与甜腻的气息，十叶靠在柳清风肩头，指尖还在他掌心轻轻画着圈，两人低声说着些悄悄话，眉眼间的柔情蜜意像浸了蜜的糖，连空气都变得黏腻起来。却不知院墙外的老槐树上，一道身影正静静伫立 —— 来传召的太白金仙早已抵达，本欲即刻现身，可这满院的柔情偏偏撞进他眼里，让他握着圣诏的手微微一顿。
他望着那对依偎的身影，想起此前葛天霸在天帝面前的密奏，心头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葛天霸所言非虚，柳清风私自下凡思凡，与凡人女子纠缠不清，此次怕是再也护不住他了。太白仙翁活了万万年，见惯了仙凡殊途的遗憾，看着眼前这对尚沉浸在甜蜜中的苦命鸳鸯，终究不忍就此上前打扰，便隐了身形，在树影里静静等候。
日头渐渐西斜，金红色的余晖洒在书院的青石板上，十叶才依依不舍地与柳清风道别，提着空食盒往后院走去。柳清风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竹影深处，嘴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转身走向院角的玫瑰园 —— 那里种着他亲手培育的玫瑰，今日摘下一束送给十叶，现在正好修剪些残枝，晚些与十叶共度良宵。他拿起剪刀，指尖温柔地拂过花瓣，眼神里满是珍视，仿佛每一朵玫瑰都藏着与十叶的回忆。
“唰 ——”
一道金光突然从天际落下，稳稳落在玫瑰园前，太白金仙的身影凭空出现，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的圣诏，衣袂间还带着天界的祥云气息。
柳清风握着剪刀的手猛地一顿，花瓣簌簌落在地上。他抬头望去，待看清来人的模样，眼中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与苦涩 —— 那身银白色的仙袍、手持圣诏的姿态，正是天帝身边的太白金仙。柳清风连忙放下剪刀，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太白深深一拜：“弟子柳清风，见过太白金仙。”
太白仙翁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惋惜，却还是举起圣诏，声音带着天界的威严，又藏着几分不忍：“柳上仙，无需多礼。天帝已然知晓你私自下凡，与凡间女子十叶滋生私情，违背天规。今日召你即刻随我返回天庭复命，不得延误。”
“啊？” 柳清风猛地抬头，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太白金仙，我…… 我知晓此事终会有这么一天，只是……” 他望向十叶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满是不舍，“容我与她道个别吧，哪怕只是说一句再见。”
“不可。” 太白仙翁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却带着几分劝诫，“我看还是别了，此一别只会徒增烦恼，让她日后日夜牵挂，于你于她都无益处。柳上仙，你需谨记，她还是一介凡胎，寿数不过百年，而你是堂堂天界上仙，本就该斩断尘缘，恪守天规。思凡之情本就不该有，如今及时回头，或许还能求得天帝宽恕，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柳清风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他知道太白仙翁说得有理，仙凡殊途，本就难有结果，可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十叶的情意就此斩断，连一句道别都吝啬给予？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却暖不透他此刻冰凉的心。
柳清风听到太白仙翁的劝诫，喉结微微滚动，忽然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 —— 他想起十叶指尖凝聚的灵力，想起她修炼时专注的模样，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她…… 她已度了雷劫，结成了金丹，如今已是金丹修士了！不是您说的凡胎了！”
他往前凑了半步，掌心还残留着修剪玫瑰时沾上的花刺痕迹，语气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再等数百年，等她修为再精进些，定然能飞升成仙。到那时，我们都是天界之仙，就可以……”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可眼底的光亮却越发清晰 —— 那是对 “仙仙相伴” 的期许，是盼着天帝能认可这份情意的念想。
“可以什么？” 太白仙翁轻轻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通透，眼神却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可以求天帝赐婚，让你们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柳上仙，你活了上万年，怎会这般天真？”
他抬手拂过袖间的祥云纹路，声音沉了几分：“天界规矩森严，仙阶有别尚且难成，更何况她是凡间修士飞升，根基与天生仙胎不同。你私自下凡思凡已是大过，若再盼着天帝为你们破例，岂不是异想天开？”
柳清风被问得一噎，方才燃起的期待像是被冷水浇过，渐渐冷却下来。他垂了垂眼，指尖微微颤抖，声音也弱了许多，却依旧带着一丝倔强：“可我相信她…… 她那么努力，定然能做到的。” 他想起十叶为了修炼，常常在竹林里待到深夜，想起她渡雷劫时浑身是伤却依旧不肯放弃的模样，心里便生出几分底气 —— 他的十叶，从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金丹又怎样？” 太白仙翁轻轻摇头，语气里满是过来人的叹息，“你怎会不知成仙之路有多难？从金丹到元婴，再到化神、渡劫，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多少修士卡在瓶颈期数百年，甚至在天劫中魂飞魄散？别说数百年，便是千年、万年，能否飞升都是未知。你如今若与她道别，只会让她抱着念想苦等，若是日后她未能飞升，或是在途中出事，这份念想岂不是会变成折磨？”
这番话像重锤般砸在柳清风心上，让他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望着玫瑰园里那些盛开的红玫瑰，想起方才与十叶相拥的温情，眼眶忽然有些发热。是啊，他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让十叶为了一个未知的未来苦等。与其让她日后在思念与遗憾中难过，不如现在狠下心，悄悄离开，去接受自己该有的惩罚。
柳清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不舍已被决绝取代。他对着太白仙翁微微躬身，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好吧…… 您说得对，与其让她难过，我们这就走吧。”
太白仙翁见他终于妥协，眼底闪过一丝惋惜，却也不再多言，只是抬手祭出一道金光，将两人笼罩其中。柳清风最后看了一眼玫瑰园的方向，那里还残留着十叶的气息，还摆着他未剪完的花枝，可他再也不能留下了。
两道金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暮色渐沉的天空中，没有惊动书院里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只有满园的玫瑰还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消散的柔情与遗憾。
十叶提着空食盒回到自己的卧房时，脸颊的绯红还未褪去，方才与柳清风相拥的暖意仿佛还残留在指尖。她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心里忽然冒出个甜滋滋的念头 —— 要把卧房好好布置一番，迎接这个即将到来的美好夜晚。
她先是从衣柜里翻出一块月白色的锦缎，小心翼翼地铺在床榻上，锦缎上绣着细碎的竹纹，与她常穿的劲装相衬，摸上去柔软顺滑。接着又走到梳妆台前，将平日里随意摆放的木梳、玉簪一一归置整齐，还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青瓷瓶，里面插着两朵刚摘的白茉莉，轻轻放在妆台一角，淡淡的花香瞬间弥漫开来。
卧房的窗边本就摆着一盆兰草，十叶又特意打来清水，细细浇了一遍，看着叶片上的水珠在暮色里泛着微光，才满意地直起身。她想起柳清风喜欢清静，又将挂在墙上的佩剑轻轻摘下来，靠在墙角，避免夜里不小心碰撞发出声响。最后，她走到案前，点燃了一盏青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灯罩，在墙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将整个卧房衬得格外温馨。
布置完这一切，十叶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摩挲着锦缎上的竹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想象着待会儿柳清风忙完书院的事，会笑着走进来，或许还会像以前那样，轻轻唤一声 “十叶过来”，然后她便可以靠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窗外的月色，听院里的虫鸣。
她甚至还悄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玫瑰花瓣 —— 正是今早柳清风送她的那束玫瑰，她特意留下几片，施法晒成干花藏在香囊里。她将香囊放在枕头边，这样夜里便能伴着淡淡的玫瑰香入眠，仿佛师父就在身边一般。
十叶就这样坐在床沿，静静地等候着，耳朵却不自觉地留意着院外的动静。每听到一点脚步声，她的心就会轻轻一跳，以为是柳清风来了，可待脚步声远去，又会忍不住有些失落。可她并不着急，只是双手托着腮，望着跳动的灯花，眼底满是甜蜜的期待 —— 她知道，师父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笑着唤她的名字，陪她度过这个满是柔情的夜晚。
青灯的光渐渐暗了些，窗外的月色也爬上了窗棂，十叶轻轻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书院的方向，心里默默念着：师父，你快忙完了吧？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召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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