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的夜风带着水汽,拂过林浅的脸颊,那凉意带着江面的味道。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发梢扫过颈侧,有点痒。
风声把她从片刻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远处江面泛着幽暗的波光,映在她瞳孔里,微微颤动。
那句“我等你”,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这世上,终于有了一个地方,让她无论走多远,都愿意回头。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林深的手机在口袋里突然震动起来,声音刺破了夜的安静。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瞬间皱起,眼中刚刚融化的温柔,此刻又冷了下来。
他走到桥边几步远的地方,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压力。
“知道了。”
“盯紧他。”
“所有后手都准备好。”
简单的几个词,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林浅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感。
那个男人,周明远,绝不会因为一次失利就善罢甘休。
林深挂断电话,走回她身边,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底的深沉更浓了。
“京城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他直接说道,“周明远动用关系,正在向文物局施压,声称那件漆器是他祖传之物,被我们恶意侵占。”
林浅的眼神一凛,冷笑一声:“他倒是会颠倒黑白。物证俱在,这份文件就是铁证,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在明面上,他自然翻不了天。”林深的声音很稳,“但他这种人,我担心的是,他会用盘外招。”
话音刚落,沈昭也收起相机,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表情同样严肃。
“林深说得没错。周明远在商界以心狠手辣出名,他最擅长用资本和舆论制造混乱。漆器本身他或许拿不走,但他可以毁了你,毁了淮古斋,甚至毁了整条福兴街的声誉。”
沈昭的话让林浅心中刚燃起的斗志冷静下来。
她能感到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跳动,牵扯着额角微微胀痛。
面对这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恶意,她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就在这一刻,林浅的指尖无意识擦过挎包的带扣,那枚老式铜扣,突然在她指腹下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震颤。
*嗡——*
一声只有她能“听”到的脆响。
这不是幻觉。
这是“釉感共鸣”在预警。
当谎言密度超过临界值,器物残留的历史真息会本能共振。
上周修复那只南宋青瓷碗时,它曾因赝品釉料里的现代化工成分,让她连续三天耳鸣。
此刻,这枚铜扣的震颤,分明在复刻那件剔犀漆器盒底部云纹接缝处,她亲手补全的明代金箔层里,混入的一丝不属于任何时代的滑腻感。
周明远根本没碰过真品。他手里,只有一件高仿。
这个念头劈开了迷雾。
没有推理,没有证据,只有一道直觉,削掉了所有犹豫。
看到她脸上的迷惘,林深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伸手,将她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掖到耳后,动作轻柔,眼神却很坚定:“别怕,有我。福兴街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一夜,淮古斋的后院灯火通明。
院子里的老槐树在灯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枝叶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林深、林浅、沈昭,以及福兴街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字号掌柜,都聚集在了密室之中。
那件剔犀云纹漆器盒被安置在最中央,柔和的灯光下,它静默无言,乌黑的漆面泛着温润的光泽。
林浅站在半米开外,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她的目光已钉在漆盒右下角第三道云纹的收笔处,那里有一处几乎看不见的细微色差。
“张伯,”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您老当年在故宫修过永乐剔红,明代匠人填漆,最后一道‘藏锋’,是用牛角刮还是竹刀收?”
姓张的老掌柜一愣,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紫砂壶盖:“牛角……牛角韧而不伤漆,刮出来的刃口是圆弧的,绝不会留直线断痕。”
林浅点点头,指尖悬停在那道色差上方,没有触碰。
“所以,”她缓缓道,“周明远手里那件‘真品’的鉴定报告,造假者连最基本的工具史都没查清楚。他在用竹刀刮出的直线断口上,硬生生补了一层牛角刮才有的圆润包浆。”
密室里一片死寂。
沈昭瞳孔骤缩:“你是说……他连仿品都是二手货?”
“不。”林浅摇头,指尖终于落下,轻轻拂过那道色差边缘。
刹那间,一股尖锐的刺痛从指尖直冲太阳穴,她眼前白光炸开,耳中嗡鸣不止。
林浅踉跄半步,扶住桌沿,指节泛白,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
她喘了口气,声音发颤,却字字如钉:“他是用一件民国仿品,套了层新做的明代包浆……再把这层包浆,当成‘真品年代证据’,塞进鉴定报告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们原计划是联系国家博物馆,低调移交。现在看来,不行了。”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一道旧刻痕,那是她小时候划下的,带着熟悉的钝痛。
“我们不仅要捐,还要大张旗鼓地捐!”
林浅抬起头,眼中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明天一早,我们就以福兴街全体商户的名义,联合江州市文物保护协会,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向全世界宣布,这件流失海外的国宝,由福兴街寻回,并无偿捐赠给国家!”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有力:“我们要把捐赠仪式,变成一场对国宝历史的公开课。我要亲自上台,向所有人讲解这件漆器的工艺、纹饰,更要当场演示,如何用最原始的‘眼学’与‘手感’,在十秒钟内,戳穿所有伪造的包浆。”
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沈昭鼓掌赞道:“好!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我们把声势造得越大,周明远就越不敢轻举妄动。这是阳谋!”
林深看着林浅,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骄傲。
这才是他认识的林浅,坚韧、聪慧。
“就这么办。”他一锤定音,“我立刻联系市里的媒体和协会。张伯,你和几位掌柜负责联络街坊,明天的发布会,我们福兴街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好!”众人齐声应道。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周明远的速度和手段。
就在他们筹备时,一场针对福兴街和林浅的舆论风暴,已经在午夜的网络世界席卷而来。
数个知名的网络大V,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布了措辞极为相似的文章。
文章声称江州福兴街某古玩店,利用非法手段从一位爱国华侨手中“骗”走一件传家宝,并企图通过“假捐赠”的方式博取名声。
文章里没有指名道姓,却配上了几张从刁钻角度偷拍的淮古斋门面照片,以及一张林浅在机场的模糊侧影。
更恶毒的是,他们还请了一些所谓的“鉴宝专家”进行点评,含沙射影地质疑漆器的真伪。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国宝回家”的噱头,瞬间被“古玩街黑幕”“美女修复师骗局”等更具刺激性的标题所取代。
无数不明真相的网友被轻易带起了节奏,评论区里充满了谩骂和质疑。
“早就觉得这些搞古玩的没一个干净的!”
“为了出名真是脸都不要了,连国宝都敢拿来炒作?”
“求深扒这个女的,看看到底什么来头!”
污言秽语如潮水般涌来。
淮古斋后院,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晚刷着手机,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这……这群人怎么可以这样!简直是无中生有!”
几位老掌柜更是气得捶胸顿足,他们一辈子爱惜羽毛,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唯有林深和林浅,异常的平静。
林深的眼神冷得像冰。
周明远这一招釜底抽薪,又快又狠。
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不再是他们主动出击的舞台,而是变成了他们必须自证清白的审判庭。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在了林浅身上。
她是这场风暴的中心,也是破局的关键。
林浅缓缓合上手机,屏幕上刺目的言语再也无法撼动她的内心。
周明远的谎言如此粗糙,粗糙到连她指尖的震颤都在替漆器哀鸣。
她抬起头,迎向众人担忧的目光,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目光穿透了深夜的沉寂,望向窗外那片漆黑的夜空。
夜,愈发深了。
淮古斋里,无人入眠。
所有人都知道,天亮之后,他们要面对的,将是千夫所指的巨大压力。
清晨,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洒在福兴街古老的青石板路上。
林浅站在“淮古斋”的门前。
她没看手机,没看热搜,只是抬起右手,将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按在左胸心脏位置。
那里,一枚黄铜包浆的旧式铜扣,正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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