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青黛有事禀告!”司命府书房门外响起了青黛的声音。
“进来!”
“小姐,暗哨回报,昨夜截查了几只信鸽,鸽子腿上绑着的密信用了三重暗码,已经在破译了。”
苏浅宁沉吟片刻:“陛下知道了吗?”
“已禀报过,陛下说——”青黛模仿着夜景洐沉稳的语气,“‘既然鱼儿冒头了,就一网打尽,不留后患。’禁军统领已秘密调遣三百精锐,随时待命。”
窗外雨势渐大,苏浅宁望向漆黑的夜空。
这条毒蛇终于要做出最后一搏。
她知道玄机子这种人,毕生执着于复辟前朝,将所谓“天命”奉为信仰,绝不会甘心就此销声匿迹。
“告诉陛下,我想亲自参与这次围剿的谋划。”
“小姐,这太危险——”
“玄机子与我,也算有旧怨未了。”苏浅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当年助贤王构陷于我,又屡次欲夺地图、坏我大事。如今他要作最后一搏,我岂能不在场送他一程?”
子时,养心殿。
夜景洐听完了苏浅宁的分析。
烛光下,他刚毅的侧脸显得格外深邃:“你的判断没错,暗一送来了青黛刚破译的密信,玄机子确实要在朕的生辰那日动手,用他一贯的天命伎俩。”
他推过一张译稿上面是玄机子那特有的、带着诡异宗教感的文风:
“紫薇暗弱,七杀耀空,帝星摇坠。当是时也,万民仰首祝福,宫门大开,此天赐良机。吾等承前朝遗泽,当效荆轲之勇,以三十死士为刃,直取伪帝之首级,则天下震动,旧鼎可复!”
苏浅宁看完,嗤笑一声:“果然还是这套天命说辞。半年前贤王举事时,他也说天象大吉,结果呢?”
“困兽犹斗罢了。”夜景洐语气平静,却带着凛冽杀意。
“他联络了京中几个对新政不满的旧世家,许以复辟后三公之位,换取了城防图和宫宴间宫门守卫的轮值表。”
他摊开另一份名单,上面是五个世家家主的名讳,其中两个还是曾参与过贤王谋逆、后因证据不足被轻轻放过的。
“这些人,朕原本想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夜景洐的手指划过那些名字,眸色如冰。
“既然他们选择与毒蛇共舞,那就一并清理了吧。”
苏浅宁按住他的手:“现在不宜打草惊蛇。玄机子狡兔三窟,若察觉这些世家被查,恐怕会再次隐匿。”
“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苏浅宁眼中闪过睿智的光。
“让他们以为计划顺利,让玄机子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等你生辰宴当夜,他率死士倾巢而出时——”她做了个合围的手势,“一网打尽!”
夜景洐凝视她片刻,忽然笑了:“阿宁,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统帅了。”
“都是陛下教得好。”苏浅宁难得开了句玩笑,随即正色道。
“不过,围剿地点需要仔细斟酌。若在宫门前动手,难免伤及百姓,也会让盛典蒙上阴影。”
“那就把他们引出来。”夜景洐指向地图上前国师府与京城之外的区域,“三十里路,总有机会。”
二人伏案细商至深夜,烛泪堆积,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残月破云而出,冷光洒在殿前石阶上。
最终定下的计策是:明松暗紧。
明面上,生辰宫宴一切照旧筹备,宫门守卫的轮值表也如期被那几个世家获取并传出。
暗地里,玄甲卫最精锐的人员已换上便衣,在前国师府至京城的沿途布下三道封锁线,听风楼的密探则混入观外香客、樵夫中,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控。
苏浅宁特意嘱咐:“玄机子精通奇门遁甲,观内必有密道。围剿时,需分兵堵住所有出口,还有之前发现的那些符咒图文。”
夜景洐颔首:“已让工部调来了当年前朝国师府的建造图纸,三条密道的位置都已摸清。”
万事俱备,只待盛典。
夜景洐生辰当日,废弃的国师府内,三十名黑衣死士如石像般肃立,人人面覆黑巾,只露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们腰间佩刀,背上负弩,袖中暗藏淬毒袖箭——这是玄机子耗费二十年心血培养的全部家底。
玄机子依然立于破损的三清像前,身披绣着星斗八卦的玄色道袍,手持一柄青铜剑。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执念。
“时辰将至。”他声音嘶哑,却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韵律,“今夜,紫薇黯淡,七杀当空,正是逆天改命之时!夜景洐,篡位不足一载,根基未稳;妖女苏浅宁,以邪术惑乱朝纲,天下苦之久矣!”
“尔等皆受前朝恩养,承大统遗泽。今夜若成事,便是开国功臣,名垂青史;若败…”玄机子长剑一横,“便是殉道的英烈,魂魄可入太庙,享万世香火!”
他取出一只陶罐,倒出三十枚赤红药丸:“服下此丹,可激发潜能,半个时辰内不知疼痛,力增三倍。事成之后,自有解药。”
死士们依次上前,吞服药丸,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玄机子看着这一幕,枯瘦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三十人,从三岁起就被他收养,用药物、催眠、严酷训练抹去了所有人性,只剩下绝对的服从。
他们是完美的杀人利器,也是他复辟野心的最后赌注。
“出发!”三十死士如鬼魅般掠出破殿,融入渐浓的夜色。
玄机子最后望了一眼三清像,低声喃喃:“列祖列宗在上,弟子今夜,当光复旧业…”
他纵身跟上,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然而玄机子不知道的是,从他踏出国师府的第一步起,无数双眼睛已在暗处锁定了他。
死士队伍沿山道疾行,他们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玄机子紧随其后,心中盘算着刺杀细节:先以弩箭远程狙杀,趁乱再令死士突进,自己则混在人群中接近补刀…
行至半山腰一处狭窄谷地时,异变陡生!
“咻——嘭!”
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绚烂的红色焰火——这是盛典开场信号,此刻却成了围剿开始的号令!
霎时间,两侧山崖上火把骤亮,照亮了整个山谷。
数百名玄甲卫精锐现身,人人张弓搭箭,冰冷的箭镞对准了下方的三十余人。
“玄机子,等你多时了。”
清冷的女声从上方传来。玄机子骇然抬头,只见左侧崖顶,苏浅宁身披银狐大氅,在青黛及数名暗卫临崖而立。
夜色中,她容颜清丽如月,眼神却冷若寒霜。
“妖女!”玄机子目眦欲裂,“你怎会——”
“怎么会知道你在此?”苏浅宁替他说完,“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眼中。你联络的世家,递出的密信,甚至你给死士分发的丹,我们都了如指掌。”
玄机子脸色惨白,旋即又涌上疯狂的血色:“那又如何!区区数百官兵,拦得住我这三十死士?!”
他长剑一指:“杀出去!”
三十死士闻令而动,竟真的不畏箭雨,朝谷口冲去——那爆血丹已开始生效,他们双眼赤红,肌肉贲张,速度力量暴增!
然而玄甲卫早有准备。
“放箭!”
箭矢如蝗,却非射向人体,而是精准地钉在死士们前方的地面。
箭杆上绑着的陶罐落地炸裂,浓稠的、刺鼻的黑色油脂瞬间泼洒开来!
“火!”
火箭落下,油脂遇火即燃,一道熊熊火墙在谷口腾起,阻断了去路!
几乎是同时,后方山路传来轰隆巨响 提前布置的机关被触发,山石滚落,堵死了退路!
三十死士被困在长约百步、宽仅二十步的狭窄谷地中,前后无路,两侧是崖!
玄机子终于慌了。
他意识到,这不是遭遇战,而是精心布置的陷阱!每一步都被算死了!
“玄机子,你败了。”苏浅宁的声音再次响起,“放下兵器,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休想!”老道嘶吼,状若疯魔,“老夫承天命而来,岂会败于你这妖女之手!死士听令:服第二枚丹,玉石俱焚!”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这才是真正的杀招:瓶中丹药服下,死士将彻底狂化,不顾一切地攀崖强攻,哪怕同归于尽!
可就在他拔开瓶塞的瞬间——
“咻!”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玉瓶!药丸混着瓷片溅落一地。
崖顶,青黛缓缓放下手弩,冷声道:“小姐说了,你那些害人的玩意儿,一样都不许留。”
玄机子僵在原地,握着半截破瓶的手剧烈颤抖。
最后的底牌,没了。
火墙在燃烧,死士们在火光照耀下如困兽般躁动。
崖顶的弓箭手已换上了浸过麻药的箭矢——这是苏浅宁特意交代的,这些死士也是被控制的可怜人,若能生擒,或许还有机会解除控制,重新为人。
“玄机子,你口口声声天命。”苏浅宁居高临下,声音清晰地传遍山谷,“那我问你:若你真有天命,为何前朝会亡?为何贤王会败?为何你蛰伏二十年,培养的死士不过三十?为何今夜,你会落入这绝境?”
一连四问,句句诛心。
玄机子踉跄后退,口中喃喃:“不可能…星象明明显示…紫薇暗弱…七杀……”
“星象?”苏浅宁嗤笑,“你抬头看看今夜星空。”
玄机子下意识仰头——元宵之夜本该阴云密布以配合“紫薇暗弱”的星象,可此刻,漫天阴云不知何时已散,一轮明月高悬,群星璀璨!哪有什么七杀耀空,分明是星河朗朗!
“这…这怎么可能…”他如遭雷击,毕生信仰开始崩塌。
“因为所谓天命,从来不在星象,而在人心。”
苏浅宁一字一句,“百姓要温饱,要安宁,要公平。陛下与我给了他们这些,所以我们得了民心,得了天命。而你,只想复辟一个腐朽的王朝,只想满足一己私欲,所以你众叛亲离,所以你一败涂地!”
玄机子呆立当场,剑“当啷”落地。
火光映着他枯槁的脸,那双曾燃烧着野心的眼睛,此刻只剩一片空洞的死灰。
他忽然想起六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道童时,师父曾摸着他的头说:“玄机啊,道法自然,莫要强求。逆天而行,终是镜花水月…”
原来,这一生逆天而行,真的只是镜花水月。
浸了麻药的箭矢射向死士,中箭者陆续软倒。
其余死士试图攀崖,却被光滑的崖壁和上方泼下的渔网困住——苏浅宁连他们可能的挣扎方式都预判到了。
不到一刻钟,三十死士全数被制伏。
麻药剂量是秦老亲自调配的,足以让他们昏睡十二个时辰,醒来后也会浑身无力,无法自戕。
谷地中,只剩玄机子一人孤零零站着,周围是横七竖八倒地的死士,和渐渐逼近的官兵。
苏浅宁与青黛从崖侧小道走下,来到他面前十步处。暗卫与玄甲卫在侧。
“玄机子,你还有何话说?”苏浅宁平静问道。
老道缓缓抬头,目光涣散地看向她,又越过她,望向京城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百姓观礼的欢笑声。
那是他永远无法再触及的繁华,是他毕生追求的、却早已不属于他的江山。
“成王败寇…老夫无话可说。”他嘶哑着声音,忽然古怪地笑了,“只是苏浅宁,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前朝的影子,比你想象的要长…海外…海外还有…”
他话未说完,忽然暴起!枯瘦的身形如鬼魅般扑向苏浅宁——竟是装疯卖傻,欲作最后一搏!
“小姐小心!”
青黛拔剑欲挡,却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玄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至,剑光一闪!
“噗——”血花迸溅。
苏浅宁手持长剑,立于苏浅宁身前,剑尖滴血。对面,玄机子踉跄后退,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
帝王亲临,一剑破敌。
“你怎么来了,宫里怎么办?”苏浅宁问道。
“我让暗三假扮我在宫里应付各国使者,我不放心你一人应对他!”
玄机子低头看了看伤口,又看向夜景洐,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终于彻底熄灭。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血沫,然后直挺挺向后倒去。
“砰。”
枯瘦的身躯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少许尘埃。那双曾窥探天机、搅动风云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夜景洐收剑归鞘,转身看向苏浅宁:“没事吧?”
苏浅宁摇头,看向玄机子的尸体,轻叹一声:“他也算一代枭雄,可惜走错了路。”
“执迷不悟者,终有此报。”夜景洐牵起她的手,“走吧,宫宴才刚开始,各国使者和百姓还在等我们。”
两人并肩朝谷外走去。身后,玄甲卫开始清理战场:死士被捆缚抬走,玄机子的尸体被白布覆盖,血迹被沙土掩埋…一切痕迹都将被抹去,就像前朝最后的阴影,终于彻底消散在这元宵之夜。
出谷时,苏浅宁回头望了一眼。
月光洒满山谷,清冷宁静。
明日太阳升起时,这里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今夜这场围剿从未发生过。
但历史会记得:前朝余孽玄机子伏诛,最后一个可能动摇新朝根基的隐患,被彻底拔除。
“夜景洐,生辰快乐!”苏浅宁她握紧了夜景洐的手。
“谢谢你,阿宁!”两人踏着月色,朝那万家灯火处走去。
那里,有他们的江山,有他们的子民,有他们将要共同开创的、绵延数百年的盛世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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