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晓芳算计万千，也没算到对方竟然如此狠绝，下手如此之重。
这已不仅仅是构陷，这是玩不起就掀桌子了。
分明是要把小皇帝一脚踹进万丈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瘫跪地上的李达方，在短暂的惊恐后，眼神反而变得疯狂。
“太后死了！死无对证了！无论那百合酥合不合理，太后她老人家确实是中毒死了！而皇帝就是最大嫌疑人！这死局......好像，又活了？”
李达方猛地抬起头，凄厉哭嚎：“太后娘娘！您死得好惨啊！陛下！您......您怎能如此狠心，呜呜呜......”
这哭声，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吕晓芳被他这倒打一耙的骚操作气得回过神来，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杀气腾腾。
他一步上前，那只枯瘦但异常有力的手掌“唰”地一下，掐住了李达方的脖子，差点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
“狗奴才！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现在老实交代，咱家还能发发慈悲，给你个痛快！
否则，净业司的三百六十道大餐，咱家让你一道不落地尝个遍！保证让你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
李达方被掐得眼球暴突，脸色变紫，但他居然还能咧开一个血沫的笑容。
“......杀，杀了我......也，也改变不了......陛下......毒杀太后......的事实了，哈哈......呃......”
吕晓芳气得手上青筋暴起，力道再次加重，眼看就要现场表演一个“手撕太监”。
“等......等等！”
是朱昌寿！
只见朱昌寿，正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从地上半爬了起来。
他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眼神里的绝望却在一点点消散。
“不能认输！认输就真的死定了！”
骨子里那种现代社畜被甲方和老板逼到绝境时，豁出去的狠劲。
“妈的，跟你们拼了！”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皇帝身上。
吕晓芳见状，手上力道稍微松了松，让李达方得以大口喘气，同时用惊讶地看向朱昌寿。
朱昌寿喘着粗气，眼睛定李达方，嘴里吐出一串字。
“小芳芳，先，先别让他死......”
朱昌寿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
“你刚才说，太后，是用了晚膳后，突然腹痛如绞，呕泻不止......然后昏迷，直至薨逝，对吗？”
李达方大口喘息，眼神闪烁，完全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揪着症状细节不放，只能硬着头皮重复。
“......是，是的......太医也是这般诊断的......”
“牵机引......牵机引......”
朱昌寿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可怕的名字，脑子拼命搜索着前世看过的无数古装剧、小说、甚至是无聊时刷到的科普帖子。
“朕......朕记得在哪本杂书上看到过，牵机引，药性极烈，入口片刻即发作！发作时，患者会浑身抽搐，关节剧痛，头部与足部佝偻相接，状极惨烈，形如‘牵机’......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朱昌寿提高了音量，逼问过去。
“你来说说！太后弥留之时，可有抽搐？可有角弓反张？状如牵机？！”
李达方呆住，眼神里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抹慌张。
这题超纲了啊！
太医当时只宣布了中毒和死亡结果，谁特么会详细描述太后娘娘的具体死状细节啊？
那多不敬啊！
李达方习惯性地开始狡辩，“......太......太后......太后娘娘凤体尊贵，痛苦难当......自......自是......”
“是什么？！”朱昌寿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是没有！对不对？！因为太后根本就不是中的牵机引之毒！或者，不全是！”
这话如同石破天惊，连老谋深算的吕晓芳都愣住了，掐着李达方脖子的手又下意识松开了几分。
朱昌寿的脑子继续高速运转，现代信息爆炸带来的庞杂知识，成了他绝地翻盘的唯一武器。
“腹痛、呕泻、昏迷......”朱昌寿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
“这听起来，更像是......砒霜！或者巴豆霜之类的东西造成的症状！对！巴豆霜！用量大了同样能致命，但死状决然不同！”
“下毒的人，要么是个半吊子，根本不懂毒药！要么，他拿到手的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牵机引’！
又或者......他下的毒，和太后真正中的毒，根本就不是同一种！这背后，很可能有两拨人在操作！
再或者，是有人发现了这个阴谋，将计就计！”
这个大胆到荒谬的猜测，让整个乾清宫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达方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眼里满是计划被打乱的惊慌和无所适从。
吕晓芳是何等人物？皇帝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他脑子里已经瞬间转过八百个弯，彻底领悟了皇帝的意思。
如果太后的死状与“牵机引”的典型症状严重不符，那么李达方及其背后主子精心构建的“毒点心”案，其根基就动摇了，所有的指控，都可能变成了无根之木。
“陛下圣明！”吕晓芳立刻高声接口，内心杀意再次澎湃涌动。
“老奴愚钝，竟疏忽了如此重要的关窍！李达方！听见陛下的话了吗？说！太后娘娘薨逝之时，究竟是何情状？若有半句虚言，咱家立刻请出剐刀，将你凌迟处死！”
李达方被这连番轰炸问得哑口无言，心神俱颤，嘴唇哆嗦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招。
“哒，哒，哒......”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异常沉稳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侍卫们略带惊慌的阻拦声。
“让开！锦衣卫指挥使骆秉良，奉旨查案！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立刻禀报吕公公和陛下！”
只听见一个中气十足、字句清晰、掷地有声的声音穿透殿门传来。
话音刚落，不等里面通传，只听“哐当”一声，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只见来人身着飞鱼服，腰佩令人胆寒的绣春刀，面容冷峻如冰，眼神锐利如鹰，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骆秉良！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气息彪悍、一看就不好惹的锦衣卫力士。
骆指挥使，乃是吕晓芳在宫外最重要的爪牙和铁杆盟友之一。
但此刻，他脸上却看不到半分盟友见面的轻松，反而是异常的凝重和焦急。
骆秉良进入殿内，鹰目如电，迅速扫视了一圈现场的混乱状况。
他上前，只是对着吕晓芳和朱昌寿的方向极其快速地微微一礼，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吕晓芳身边，俯下身，附耳急速低语了几句。
只见吕晓芳听着听着，脸色骤然剧变！
那震惊和难看的程度，甚至比刚才听到太后死讯时，还要强烈数倍！
吕晓芳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骆秉良，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骆秉良面对他询问的目光，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无疑。
然后，他又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件用丝绸包裹着的小物件，飞快地掀开一角，展示给吕晓芳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吕晓芳整个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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