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集 奇货可居
工坊里的日光渐渐斜了，落在堆积如山的马山布上，雪白的布面反射着冷光，像堆了半屋子的霜。张婶放下手里的梭子，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墙角那摞卖不出去的细布，重重叹了口气：“这都第三天了，一块布也没卖出去，再这么下去，咱们的工钱怕是要断了。”
旁边的翠儿也停下了活，指尖捻着染好的粉纱，眼圈红红的：“俺还想着这个月发了工钱，给俺弟买本新的识字课本呢……沈千万那老东西，咋就这么狠的心！”
工坊里的妇女们都没了往日的热闹，有的低头绞着布角，有的望着窗外发呆。前几天沈千万联合布商把细布价压到一尺三文，比马山布的成本还低两文，青牛镇的布庄要么不敢进货，要么偷偷把马山布藏在柜台底下，销量一落千丈。眼瞅着仓库里的布越堆越多，大家心里都慌慌的——这工坊要是倒了，家里的嚼用可就没着落了。
“都愣着干啥？活儿还没干完呢！”林素婉端着染料桶走过来，脸上强装着镇定，可眼底的焦虑藏不住。她刚盘完账，工坊的棉花和染料只够撑五天，要是再卖不出布，就得停工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陈逸风披着件藏青棉袍走进来，手里攥着张叠得整齐的图纸。他一眼就看出了妇女们的低落，笑着拍了拍手：“都愁眉苦脸的干啥？沈千万想压垮咱们，咱们偏不让他如愿！今天给大家带个好东西——咱们不做普通的马山布了，做‘马山锦’，让达官贵人抢着要的好东西！”
“马山锦？”张婶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那是啥？能卖出去吗？”
陈逸风展开图纸，铺在织机上——纸上画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边缘用金线勾勒，花蕊里还藏着细碎的缠枝纹，旁边标注着染料配方：苏木染瓣、蓼蓝勾边、栀子调蕊。“大家看，这马山锦用最好的精梳棉，加金线提花，染出来的颜色比京城的绸缎还鲜亮，织出来的花纹沈千万他们的作坊根本仿不来。达官贵人嫁女儿、做寿宴，就喜欢这种稀罕体面的东西，咱们一尺卖五十文，比普通布贵十倍，照样有人买！”
妇女们凑过来，指尖轻轻碰着图纸上的花纹，眼里渐渐有了光。翠儿小声问：“陈东家，这锦缎难做不？俺们能学会不？”
“不难！”陈逸风招手让鲁大成过来，他手里提着台改装过的织机，机身上多了个木齿轮装置，“鲁师傅改了提花织机，这齿轮能控制经纬线交错，你们只要照着花卡子走线，就能织出牡丹纹。素婉还调了新染料，咱们今天就试织一匹，让大家看看！”
鲁大成把织机放在工坊中央，演示着转动齿轮：“你们看，这齿轮转一圈，经线就提一次，纬线跟着走，比手绣快十倍，还齐整！”林素婉则端来染好的纱线，宝蓝的线轴在阳光下泛着莹光：“这是用蓼蓝反复染了三遍的，不掉色，摸着手感还软和。”
张婶第一个上前，按照陈逸风教的方法踩动踏板，齿轮“咔嗒”转动，经线轻轻提起，她把金线纬线穿进去，再一踩踏板，纬线就织进布里。不过半个时辰，布面上就显出半朵牡丹的轮廓，金线在蓝底上闪着光，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俺也试试！”翠儿抢着上前，其他妇女也围了过来，工坊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陈逸风看着这一幕，悄悄拉着苏月遥走到院外：“月遥，通判夫人那边你得跑一趟，把咱们的马山锦样品送过去——她下个月要给女儿办及笄宴，肯定需要好布料。刘老板那边也得盯紧，让他联系青云城的盐商，他们做寿宴常用锦缎。”
“放心吧！”苏月遥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马山锦样品，“我早就准备好了，这就去通判府。对了，我让情报网的人盯着沈千万，他昨天还在茶馆放话，说要让咱们的布烂在仓库里呢！”
苏月遥刚走，刘老板就匆匆跑来了，脸上带着急汗：“陈东家！沈千万的探子在工坊外转了一圈，回去说咱们还在做布，沈千万冷笑说‘穷途末路才做花布’，还让布商们再降两文价！”
陈逸风接过刘老板递来的茶碗，喝了口热茶：“让他笑去。刘兄，你把这样品拿给盐商王老爷——他下个月六十大寿，正愁没好布料做寿衣，你跟他说，咱们能给他织‘百寿图’锦缎，保证他满意。”
刘老板接过样品，眼睛一亮：“这布好！比江南的云锦还亮！我这就去，保准让王老爷订十匹！”
接下来的三天，工坊里日夜赶工，第一匹牡丹纹马山锦终于织成。苏月遥也从通判府带回了好消息：通判夫人见了锦缎，当场订了五匹，还说要介绍州府知府的夫人来订布；刘老板则签下了王老爷的十匹百寿图锦缎，定金就给了五十两银子。
仓库里的马山布还没清完，马山锦的订单就排到了下个月，妇女们每天加班到深夜，脸上却满是笑意——织一匹马山锦的工钱抵得上以前织十匹细布，大家再也不用愁生计了。
这天傍晚，苏月遥突然从青云城回来，手里捏着封烫金的信封，跑得气喘吁吁，一进门就大喊：“公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陈逸风正在看鲁大成新画的提花织机图纸，见她这模样，赶紧起身：“怎么了？是不是通判夫人又介绍了新客户？”
“不是客户！是宫里！”苏月遥把信封递过来，指尖都在抖，“通判夫人把咱们的马山锦送给了她表姐——八皇子的母亲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用锦缎做了件旗袍，昨天宫宴上一穿，满殿的娘娘都问这布是哪来的！皇后娘娘还夸这布颜色正、花纹活，让淑妃娘娘多送几匹呢！”
陈逸风接过信封，里面是通判夫人写的信，字里行间满是激动，说淑妃娘娘特意问了马山锦的出处，还让宫里的人记下了“马山村陈逸风”的名字。工坊里的妇女们听到消息，都围了过来，张婶手里还攥着没织完的锦缎，眼泪都流了下来：“咱们织的布，竟然能被娘娘穿在身上，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翠儿也蹦着喊：“以后俺跟娃子说，俺织的布进过宫，娃子肯定骄傲！”
陈逸风看着眼前欢呼的人群，心里却没敢放松——淑妃娘娘的青睐是好事，可也会引来更强大的对手。他想起刘老板说的江南织造，想起沈千万背后的势力，轻轻攥紧了手里的信纸：这马山锦，怕是要把马山村推向更大的风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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