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数字跳动:九万六千八百零四。
备战纪元,已悄然流逝近万年。
万象盟约的疆域,早已面目全非。永恒真界如同燃烧的恒星,向外辐射着磅礴的能量与复杂的“差异场”波纹。混沌之心大陆周围,悬浮起数以万计的人造战争堡垒、法则增幅节点、以及如同蜂巢般密集的闭关秘境。整个盟约,如同一头匍匐在混沌中、绷紧每一寸肌肉、竖立起所有尖刺的洪荒巨兽,警惕着黑暗中可能袭来的任何攻击。
然而,当攻击真正来临时,却并非预想中的雷霆万钧、或寂灭吞噬般的狂暴。
它来得……无声无息。
最先察觉异常的,并非布置在混沌最外围、由阵皇亲自监造、融合了数百种文明侦测技术的“万象预警网络”。那网络监测着能量波动、空间褶皱、法则扰动、乃至概念层面的细微涟漪。
但这一次,什么明显的“波动”都没有。
只有一种……感觉。
一种仿佛整个混沌背景“底色”被某种东西微妙地、强行地“校准”了一下的别扭感。就像是原本色彩斑斓、充满自然笔触的油画,突然被覆盖上了一层绝对平整、绝对均匀的灰色底漆。虽未完全遮盖下方的画面,却让一切色彩都显得“不合时宜”、“格格不入”。
这种“别扭感”,以超越常规时空传递的速度,瞬间掠过预警网络,扫过最外围的几处小型前哨世界。
那几个世界,多是新近加入盟约、实力偏弱的文明栖息地。它们刚刚享受到盟约带来的安全与发展红利,正按照“极限升华”计划,努力提升自己。
别扭感扫过的刹那——
前哨世界A,一个擅长“灵能编织”艺术的文明。其母星上,无数居民正在集体冥想,灵能丝线在空中构筑一幅描绘其文明史诗的璀璨星图。星图中,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一个独特的英雄传说或历史事件。
灰色掠过。
星图……没有消失。
光点依旧在。
但,所有光点散发出的“色彩”、“情感共鸣频率”、“历史独特性”……全部消失了!变成了一颗颗大小、亮度、闪烁节奏完全一模一样的、冰冷的、苍白的标准光点!原本蕴含其中的悲欢离合、文明记忆,荡然无存!
编织星图的灵能师们集体僵住,眼神空洞。他们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自己在做什么,但……感觉不到了。对星图的骄傲,对历史的共鸣,对艺术的激情……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他们变成了只会维持灵能输出的……空壳机器。
前哨世界b,一个硅基与植物共生的奇异文明。它们的城市是生长着的、形态各异的巨型晶体森林,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条”的构造都蕴含独特的数学美与功能。
灰色扫过。
晶体森林没有倒塌。
但所有“树叶”和“枝条”的独特构造、不对称美、功能性差异……全部“平滑”了!变成了完全相同的、规则到令人发指的六棱柱晶簇!整齐,冰冷,死寂。城市的生机与智慧,随差异一同被抹平。其中的居民,机械地移动着,执行着最基本的生存指令,再无创造与交流。
预警网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出尖锐到扭曲的警报!不是能量警报,不是空间警报,而是一种全新的、被定义为“概念同化场”的入侵警报!
“敌袭!概念层面袭击!”
“前哨区A7、b3、c9……共十二处世界,检测到‘差异性’指数断崖式下跌!文明活性特征丧失!”
“未侦测到传统入侵单位!重复,未侦测到传统入侵单位!”
混沌之心大陆,万法通天塔内,最高联席议会的光幕瞬间被刺目的红色数据流淹没!警报声与各文明代表的惊呼交织成一片。
“怎么可能?预警网络为什么没提前发现?” 兵主霍然起身,脸色铁青。
“是‘概念同化场’!”阵皇眼中阵纹疯狂闪烁,解读着警报信息,“它们直接修改了局部混沌的‘底层定义’,强行‘覆盖’了差异性!这不是攻击,是……是‘环境重置’!”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那十二处被“重置”的前哨世界外围,混沌虚空中,数道“身影”缓缓浮现。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
有时像一团不断变换几何形状的灰色迷雾。
有时像一道平滑到没有任何信息起伏的光。
有时像一片绝对的、吞噬所有细节的暗影。
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标准”与“纯净”感。仿佛它们就是“正确”本身,它们所在之处,万物都应“回归正确”。
归源哨兵!
【源初意志】的净化工具,规则抹除者!
它们似乎“看”了一眼那十二个已经被“预处理”过的、差异性大幅降低的前哨世界,然后……忽略了。仿佛已经“净化”完成的目标,不再值得关注。
它们的“目光”(如果那可以称之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差异性光芒最为璀璨、最为“刺眼”的核心区域——永恒真界与混沌之心大陆!
下一刻,数道灰色轨迹,无视了空间距离,如同笔直的标准线,朝着盟约核心区延伸而来!轨迹所过之处,混沌背景的“别扭感”急速增强,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正在用力将褶皱的画卷抚平、压实!
“拦住它们!绝不能让它们接近核心!” 通天教主厉喝一声,第一个动了!他身化剑光,撕裂虚空,直接出现在一道灰色轨迹的正前方,诛仙剑意全力爆发!四道象征着破灭与杀戮的煌煌剑光,交织成网,斩向那团灰色迷雾!
剑光斩入迷雾。
没有爆炸,没有抵抗。
灰色迷雾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被石子打破。然后……诛仙剑意,那足以重创混元无极的凌厉、独特性、杀戮概念……开始消融!不是被击溃,而是仿佛其“存在”的“合理性”正在被快速质疑、否定、抹除!剑光迅速变得苍白、无力,最终如同幻影般消散。
通天教主闷哼一声,连退三步,脸色煞白。他感觉到,自己与诛仙四剑的联系,都短暂地模糊了一瞬,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审视”并打上了“异常”标签!
“什么鬼东西?!” 共工怒吼,操控冥河真水化作滔天巨龙卷去。真水巨龙甫一接触灰色轨迹,其内部蕴含的水之法则的“变化莫测”、“至柔至刚”等独特性,同样开始急速流失,巨龙迅速僵化,变成一道毫无灵性的普通水柱,继而崩散。
祝融的焚天神火,遭遇类似命运。火焰的“炽热”、“升腾”、“净化”等概念被抹平,化作一团温吞的、毫无威胁的光热。
元始天尊的玉清仙光,太清老子的太极道韵,女娲的造化之气……所有尝试拦截的攻击,无论是能量、法则还是道韵,只要具备“独特性”,只要与那灰色轨迹代表的“绝对标准”不符,便会在接触的刹那,迅速被“否定”、“抹除差异性”,化为平庸,继而失效!
不是力量层次不够。
是攻击的“根本逻辑”被克制了!
它们的武器,是“概念橡皮擦”!专门擦除“差异”!
灰色轨迹,坚定不移,继续延伸。距离永恒真界外围防御圈,已然不远!
“概念防御护盾!启动!快!” 阵皇在塔内嘶声咆哮。
永恒真界外围,一层由无数文明独特频率共鸣形成的、七彩斑斓的光罩骤然亮起!这是万年备战中,“概念防御研究组”最重要的成果之一——“万象差异性共鸣护盾”!
护盾的原理,是汇聚万千文明的独有“存在频率”,形成一个复杂到极致的“差异共振场”,试图以海量的、动态变化的“差异性”信息流,干扰、抵消归源哨兵的“概念抹除”效果。
灰色轨迹,撞上了斑斓护盾。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亿万种不同材质被同时用力刮擦的概念噪音!直接响彻在所有生灵的灵魂层面!
护盾剧烈震荡,七彩光芒疯狂闪烁、明灭!组成护盾的无数文明频率中,一些相对弱小、单一的频率,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熄灭——其代表的文明独特性,被强行抹除了!
护盾整体,在缓慢但坚定地……变薄,变淡!
“护盾能量消耗指数级飙升!”
“第307号、1519号、8848号……共计一千七百四十三种文明共鸣频率失联!确认被‘概念抹除’!”
“推算,护盾最多支撑……三百息!”
议会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万年备战,倾尽所有构建的终极防御,在归源哨兵面前,竟如此脆弱?只能支撑三百息?
绝望,如同最寒冷的深渊,再次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就在此时——
一道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整个混沌怒涛的声音,自永恒真界最深处,隆隆传来:
“够久了。”
“也……看清了。”
帝江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急速黯淡的斑斓护盾之内,正对着那数道延伸而来的灰色轨迹。
他银袍之上,无光无华。
只是静静地,抬起了右手。
哨兵降临,规则抹除者,展露獠牙。
而守护者,亦将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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