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这天，从早上就开始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夜间有雪。
周燃的跨年演唱会在晚上八点开始，场馆早早就被粉丝和节日的气氛塞满。
后台忙得像打仗，工作人员小跑着穿梭，对讲机里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燃已经化好妆，穿着第一套演出服，坐在专属休息室里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是即将登台前的紧绷。
唐珏那边的活动下午五点才结束。他推掉了后续的庆功宴，妆发都没卸，只换了身舒服的卫衣牛仔裤，裹了件厚实的黑色长羽绒服，帽子口罩全副武装，从活动场地后门溜出来，上了早就等在那儿的车。
“去场馆。”他对司机说。
路上果然开始飘雪。
细密的雪粒子打在车窗上，簌簌作响。
城市被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柔软的寂静里，但越靠近场馆，那种节日的、沸腾的喧闹感就越发清晰。
粉丝聚集在场馆外，举着应援物，穿着雨衣或打着伞，在雪里呼出团团白气，脸上是兴奋的红晕。
唐珏的车从特殊通道直接进入地下停车场。
杨哥已经等在那里，递给他一张工作证：“后台三层，最里面那间休息室，给你留的。别乱跑，被粉丝拍到又得上头条。”
“知道。”唐珏接过工作证挂上，“他状态怎么样？”
“小燃？挺好的，刚才对流程挺顺利。”杨哥看了眼时间，“快开始了，你上去吧。对了，”突然叫住他，“主办方那边不知道你会来，惊喜环节……你自己把握。”
唐珏点点头，压低帽檐，跟着一个工作人员走进直达后台的电梯。
休息室确实安静，隔音很好，只能隐约感觉到外面传来的、沉闷的震动声——那是观众入场和预热的声音。
唐珏脱了外套，走到墙边的监视器前。
屏幕分割成好几块，有舞台正面、侧面、观众席，还有后台通道的。舞台已经暗下来，只有幽蓝的底光，台下是荧光棒的海洋。
时间跳到八点。
场馆内骤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和欢呼，几乎要冲破屏幕。
舞台中央，一束追光亮起，周燃的身影出现在光柱里，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握着立麦。
前奏响起，是他新专辑里一首节奏轻快的歌。
台下的声浪几乎盖过了音乐。
唐珏靠在桌边，看着屏幕。
舞台上的周燃，和平常那个在家里懒洋洋、或者私下里话不多的周燃，几乎是两个人。
他掌控着整个舞台，声音稳得像经过精密校准的仪器，眼神扫过台下时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极具侵略性的魅力。
每个互动，每个走位，都恰到好处。
确实帅。
唐珏想，就算看了这么多年，还是得承认。
演唱会进行得很顺利。
中途换了几套衣服，唱了经典老歌，也唱了新歌，还穿插了一段不插电的钢琴弹唱。
台下的气氛始终热烈，荧光棒随着节奏摇摆，汇成一片光的潮汐。
唐珏看了大半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他重新套上羽绒服，戴好口罩，拉开门走了出去。
后台走廊里人来人往，但都忙着自己的事，没人特别注意这个裹得严实、挂着工作证的高个子。
他走到侧台靠近舞台的阴影里，这里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声浪的冲击和舞台灯光的热度。
周燃正在唱一首抒情歌，声音通过音响放大，带着颗粒感的温柔，回荡在整个场馆。
雪花从场馆敞开的顶棚缝隙里飘进来一些，在舞台边缘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像细碎的金粉。
最后一首歌前，有一段简短的talking时间。
周燃站在舞台中央，额发有些汗湿，握着话筒，气息微喘。
他对着台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气是演出久了时略带沙哑的磁性。
“……谢谢你们，又一年的陪伴。”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侧台的方向，那里一片黑暗。“今年……有点特别。做了些新尝试，也……有了些新的牵挂。”
台下响起理解的尖叫和哄声。
周燃笑了笑，那笑容在舞台灯光下有点晃眼。“最后一首歌，”他抬起手，示意音乐准备，“送给……所有在场馆里的人，也送给……今晚还在路上的人。”
前奏缓缓流淌出来，是一首很少在公开场合唱的、旋律舒缓的英文老歌。
周燃的声音沉下去，比之前更温柔，像在耳边低语。
就在他唱到第二段主歌时，侧台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色长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他没有走到舞台中央，只是停在了舞台边缘的灯光之外，那个明暗交界的地方。
台下的观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惊呼，然后越来越多的人看向那个方向。镜头也很懂，立刻切了过去。
周燃似乎没看见，依旧专注地唱着。但握着话筒的手指收紧了一下。
唐珏就站在那里，没摘口罩，也没做任何夸张的动作。
只是抬起手，很轻地，对着周燃的方向挥了挥。
羽绒服宽大的袖子滑下去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腕。
台下瞬间炸了！
尖叫和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
镜头在周燃和唐珏之间来回切换。
周燃唱完那一句，终于转过头，看向唐珏的方向。
舞台的光打在他侧脸上，能看到他嘴角的弧度明显加深了。
他没说话，只是对着唐珏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回头，继续唱下去，声音里多了点什么，更沉，也更稳。
唐珏就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完了整首歌。
雪花飘落在他肩头、帽子上，在舞台边缘的光晕里融化。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灯光大亮。
周燃对着台下深深鞠躬，然后直起身，没有立刻退场，而是转身，朝着唐珏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台下的尖叫几乎要冲破云霄。
周燃走到他面前，站定。
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在漫天飘落的雪花和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对视了几秒。
然后，周燃伸出手。
唐珏看着他，摘下了口罩，也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张带着淡妆、在低温里显得有些白的脸。
他笑了笑，把手放进周燃手里。
周燃握住，很用力。
然后牵着他，转身，面向台下沸腾的观众，一起鞠了一躬。
没有更多的言语，没有亲吻或拥抱，只是牵手，鞠躬，然后周燃揽着唐珏的肩膀，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漫天飞雪中，并肩走下了舞台。
镜头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两人消失在侧台阴影里的背影，和周燃侧头对唐珏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唐珏偏过头，笑了，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网络和社交媒体瞬间瘫痪。
而场馆外，雪越下越大，温柔地覆盖了整个城市。
新的一年，就在这片喧嚣与静谧交织的雪夜里，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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