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康复室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碧华推着轮椅走进来，脸上带着温和却坚定的笑容。徐阿姨坐在轮椅上，嘴角向下撇着，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阿姨，今天我们试试用手拿勺子好不好？碧华将一只特制的轻便勺子放在老人右手边。
老人把头一扭，故意不看碧华。这一个月来，在碧华的耐心训练下，她的右手已经可以完成洗脸、刷牙等简单动作，但每次训练都要经历一场拉锯战。
您要是不练习，今天可就没有皮蛋粥喝了。碧华故意板起脸。这是她和徐工夫妻商量好的策略——为了让老人恢复语言和行动能力，她必须扮演这个角色。
老人瞪了碧华一眼，不情愿地伸出颤抖的右手。手指僵硬地弯曲着，好不容易才握住勺子，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粥洒了一身，老人气得把勺子摔在地上。
捡起来。碧华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这时，徐工的妻子徐姐站在门口，看着婆婆委屈的样子，心疼得直抹眼泪。但她记得对碧华的承诺，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训练进行到第二周，老人开始用各种方式反抗。最常使用的招数就是频繁要求上下床。
小张，我要坐起来。
十分钟后，小张，我要躺下。
又过十分钟，小张，推我去阳台。
碧华每次都耐心照做，但心里明白这是老人在故意折腾她。有一天下午，老人连续要求上下床十几次，徐姐实在看不下去了。
妈，您这不是为难小张吗？徐姐忍不住开口。
老人立即委屈地说：我要小便。
结果来回折腾了十多次，每次都是谎报军情。当老人再次说要小便时，连徐姐都不信了。然而这次，房间里突然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
老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碧华二话不说，立即打来温水，轻柔地给老人擦洗身体。她哼着轻柔的家乡小调，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阿姨，没关系的，这是正常的。碧华轻声安慰着。
晚餐时分，又一场开始了。老人看着桌上的白粥和皮蛋，气得直拍桌子。
虐待！这是虐待！老人向儿子告状，整天就是白粥，连块肉都不给吃！
徐工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说：妈，我们都听小张的，她是为了您好。
碧华在一旁憋着笑，故意做个鬼脸：略略略，我就不给您吃肉！
老人气得直瞪眼，但手却很诚实地拿起勺子。她费劲地舀起一勺粥，颤抖着送进嘴里。一顿饭吃了半个小时，但终究是自己吃完了。
饭后，徐姐偷偷塞给婆婆一块鸭肉。老人像得到宝贝的孩子，迅速塞进嘴里。碧华发现后，无奈地摇头：徐姐，不能再惯着了。
第二天中午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老人吃完馄饨后说困，这一睡就到了下午三点。碧华像往常一样去叫老人起床，却发现怎么叫都没反应。
阿姨？阿姨醒醒！碧华轻轻推了推老人，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撑开老人的眼皮，心里一下——瞳孔已经放大，和她母亲临终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徐哥！快打120！碧华朝门外大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徐工冲进房间，看到母亲的情况，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颤抖着拨通120，语无伦次地描述着情况。碧华已经开始做急救准备，她将老人放平，清理口腔分泌物，动作娴熟得让人心疼。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碧华快速而准确地汇报着情况：患者80岁，有脑梗病史，下午三点发现昏迷，瞳孔放大...
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徐工双手抱头，肩膀不停颤抖。碧安静地坐在旁边，轻声安慰：徐哥，阿姨会挺过去的。
这时，徐工的弟弟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群亲戚。有人开始质疑碧华：是不是训练太辛苦才让老人家病发的？
碧华没有辩解，只是默默守在抢救室外。当医生出来说暂时脱离危险时，她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双腿发软。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碧华主动留在医院照顾老人。她熟练地帮护士配药，准确记录各项指标，连医生都惊讶她的专业。
小姑娘学过医？主治医生好奇地问。
碧华轻轻摇头，没有解释。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技能是在照顾母亲的那一年里，被逼着学会的。
半个月后，老人康复出院。徐工特意找碧华谈心，这才知道她过去的经历。
我母亲...也是我一手照顾的。碧华望着窗外，声音平静，从配药到输液，都是我自己学的。没办法，当时医生说我妈就是打在多的都是白搭，她的身体吸收不了这些药物了。我就用中医食疗，能用的方法我都要试一试。医生说她只有三个月，我硬是陪了她将近一年。
徐工震惊地看着碧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面对危急情况时能如此镇定。
你不怕吗？万一用药出错...徐工忍不住问。
碧华转过头，眼里有泪光闪烁，但被逼到那份上，只能硬着头皮上。尽力了，就不后悔。
这时，轮椅上的老人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碧华的手。这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夜深人静时，碧华在日记本上写下：
生命如此脆弱，又如此顽强。
徐阿姨的每一次进步，都是对生命最好的礼赞。
而我，在帮助他人的过程中，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她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帮人就是帮己。现在她终于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月光洒进病房，照在老人安详的睡脸上。碧华轻轻为老人掖好被角，心里充满平静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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