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未完全散去,九点钟的阳光透过窗玻璃,金色的光晕在房间里缓缓流淌。宾馆大厅外,蜂鸣的汽车声与早晨的喧嚣交织成一片繁忙的背景。一线光线洒在丽姐和她的夫人身上,她们身着整齐的春装,带着期待的笑容,准时出现在门口。
“老弟,终于到啦!”丽姐一眼就认出了我,快步迎上来,笑靥如花。她的脸上满是喜悦,就像老太太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又明亮。
不远处,王哥也已站在车旁,满脸络腮胡子,宛如一位刚从武侠片中走出的侠客,身材高大健硕。他看到我,立刻从车边跨过来,双手用力握住我的手,笑着说:“老弟,回来了,真是久别重逢。”
我还未及发声,他便率先笑着打趣:“你看你,又胖了点吧?这次回来,好好把心态放宽点。”
我忍不住笑出声,心头泛起一丝温暖。三人一同步入车内,丽姐坐在我身后,笑着开话:“我爹昨晚刚乘飞机抵达,到现在,他还显得特别激动。”
我关切地问:“你爹身体还好吗?是不是又操心过度了?”
王哥话里带着些调侃:“还行,就是精神有点萎靡。”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拍了拍车座:“你老爹年纪大了,身体虽好,但这份操劳,谁免不了。”
丽姐补充:“别说了,身体还算极好,只是略显疲惫。你知道的,岁月不饶人。”她说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眼眸里满是眷恋。
我默然点头,心里明白那份发自血脉的牵挂。车缓缓驶入一座老旧的小区,墙角斑驳,岁月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那些狭窄巷弄,低矮的房檐,似乎都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我的思绪飘回到年少时,那片乡村的小道,那些童年记忆在心头泛起阵阵暖意。
想起丽姐的婚事,那时师父正值壮年,为了她,出资不少,撑了不少腰。而今站在这片天价的写字楼旁,那些微不足道的数字,仿佛就是浮云。而更远的,是那繁华都市背后隐藏的残酷,光鲜之下,是冷漠与算计。
我们从地下车库出来,向27层的高楼走去。虽说比起百余米的摩天大楼,这座楼也算不低,但在这城市中,不过九层楼的“小巫见大巫”。空荡荡的走廊泛着淡淡的霉味,脚步声在泥泞的地面上回响。
丽姐推开那扇微微泛着铁锈味的不锈钢门,门已半掩着,似乎自然地迎接我们的到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场景——那是师父站在门口,身穿一件旧式的灰色布衣,目光深邃如水,似乎在沉思。
他静静地望着门外,“外面那扇金属门”的那片繁杂景象,面上没有喜色,也没有愁容,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藏着岁月积淀的故事。
我立刻跑过去,不顾鞋子,急切地一跃而起,将师父紧紧搂在怀里,肩膀微微颤抖着。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思念都在胸腔里爆发,一切的喧嚣都变得渺小,只剩下那温暖的怀抱。
王哥和丽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角都泛起了湿润的光。
良久,师父轻轻低喃:“别哭了,孩子。”我的泪水忍不住滚落,顺着脸颊滑落,心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感动。他用手在我背上轻抚,依旧是那熟悉的姿势。
我抹去眼角的泪水,接过丽姐递来的拖鞋,用力歇了歇脚,轻轻在门口的小鞋柜上换上。师父用那充满慈爱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还未长大的孩童,他的手温暖、坚实,牵着我,领我走入屋内。
这个家的布置依旧朴素,唯有那份精神底蕴沉淀在每一件老物件里。墙角悬挂着泛黄的照片,仿佛在讲述着过去的峥嵘岁月。
我四处环顾,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师父比记忆中更瘦削了,皱纹似乎又深了几道,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多了几分沉思。
他笑着说:“岁月无情啊,我越发消瘦了。你看看我,身体是不是更强壮了?”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却依旧响亮。
我点头:“确实,强壮了不少。肚子也变小了,像许多朋友梦寐以求的成果。别人拼命减肥,却难见效果,你倒好。”
丽姐端来一壶茶,一旁的王哥摆上了一盘水果。师父用那粗糙的手指,指着水果,笑着说:“尝点水果,好不好?”我伸手摘下一串葡萄,津津有味地啃着,嘴角扬起:“真好吃。”
“多吃点。”师父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坚定,那是对我一直如长辈般的呵护。
王哥开玩笑:“中午就在家吃,尝尝正宗的上海味道,我会做饭。”丽姐笑着点头:“你姐夫厨艺不错,我帮忙,你和我爹聊点天。”
师父站起身,示意我跟他走。我心领神会,也端起茶杯,跟随他进入另一间房。
这是他的卧室,没有椅子,后面似乎还藏着一座小阳台。师父轻推门出,果然看到那狭长的阳台,两边放着旧沙发,中间放着一只旧茶几。
这比起宽敞的客厅,简直是蜗居的典范。墙上的裂纹、老旧的窗框、斑驳的地板,都让这里多了几分岁月的气息。
师父站在窗前,指着窗外:“觉得这空间空荡吗?”他眼神平静,像在问自己。
我暗自揣摩——“空荡”在我心中,不过是一片空闲的天地。于是笑着答:“登高望远,心旷神怡。”他微微一笑,眼角带了些沧桑,“坐吧。我习惯在这儿,与妻子回忆过去,细数人生。”
这瞬间让我心头微微一颤。所谓回忆——难免酸涩。师父一路走来,历经风雨,不曾低头。如今坐在这片空旷的视野中,他的心,是不是也静如死水?
“我开始相信命了。”他端起茶,慢慢品味,“其实我学了些东西,但不深,也不教人算命。”他顿了顿,“三十岁那年,有个算命先生说,我晚年会遇上一场难以逃避的劫难。”
我心头一震,忍不住追问:“可是,那算是厄运的预兆吗?”
他叹了口气:“是啊,命中注定的劫。你师母每天拜佛,为我祈福。我只知道,行善积德走过这一程,但还是逃不了那个劫难。”
我安慰他:“这或许不是您全部的命,也许的是大哥那事的波折。”
师父摇头:“都一样,难以避免。”他的嗓音平静,却带着无奈。
我想提起那本《弘原大师》的新书和拍摄中的《道长下山》,想为他助一臂之力,却无意中听到他发出的一句低语:“山红,你知道吗?大上海早已变成资本的世界。”他声音低沉而沉重,“在这里,要成名,靠的不是绝技,而是运作和关系。背后,隐藏着比你想象中更强大的势力。”
他犹豫了一下,仿佛在叙述一段秘密:“师父我,也老了,老了啊。”
我知道他话里的意味。在这钢筋水泥堆砌的都市,没有人会真正理解一位古人、一个曾经的道长的心境。没有冷漠,恐怕也难以立足。
“谁会停下来,听你讲过去的辉煌?”我心头一紧,“谁会为你搭一把手?你来自小城市,站在上海的舞台上,不过是一粒尘埃。就像乡试的秀才,走进都城,连厕所都要看风水。”
我们面对着未来的迷茫,谈起奋斗、梦想,说到底,依然似乎是无用之谈。就算陈总来也未必有人请他吃饭,微薄的钱财,也在这个城市变得如浮云一般。
我本以为他会住上总统套房,结果,只是个普通的小单间,那种“凡尔赛”的奢华,已成过去云烟。
陈总曾笑着对我说:“山红,别在上海乱花钱,我们不搞‘贫帮富’。”而此刻,师父像那悬着的鱼,在水中挣扎,难以自拔。
“我只想住在悠然居——那才是真正的归宿。”他轻声说,“那里有人尊重我,有水有鱼,心自在。”
我轻声回应:“老了,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他站起身,走回卧室,久久未归。片刻后,他提着一本笔记本,坐在阳台上,将它递给我。
我翻开,只见满满的手写——前面是繁体字,后面转为简体。
他缓缓开口:“山红,真金不怕火炼。你师祖弘原道长的遗稿都在里面,还有我自己搜集的偏方,都是经过验证的。你放心用来治病,丽姐也帮我复印了一份。”他的眼神,无比真诚,“希望你能继承他的医道,续写方子的未来。世上没有神仙,只有好药。”
我恭恭敬敬地跪倒:“好久没有如此尊重您了。”他笑着说:“起来吧。道教讲究医道,有医有道。你若遇到穷苦人,只需一味良药,就能救命。”
饭桌上,丽姐端来一瓶红酒,笑着说:“祝山红全家幸福安康。”我笑着说:“丽姐,帮我们照几张像吧,我爹我娘都想看看师父的模样。”她点头,掏出手机,一通快门“咔嚓”声响起:我和师父的合影,王哥的碰杯,丽姐的笑靥。
临别时,我与师父紧紧相拥,彼此的心,都在跳动。师父拍拍我的肩膀:“终有一别,下回再来啊。”丽姐站在门口,将我送出。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原想当面交给你爹,但怕他不要。请你帮我转交。”我交给她。
“多少?”她低声问。
“随意,密码在背面。”我说。
她没有立即答话,只是眼眶微湿:“他一直挂念你,还说你和邓总,是他一生中认对的人。”说完,用餐巾纸轻轻擦拭眼角。
我挥手告别,站在宾馆门口,望着繁忙的车流,心绪复杂。那身影渐行渐远,仿佛逐渐融入都市喧嚣中。而我知道,也许再也见不到她的背影,但心里,还是默默挥了挥手——那一刹那,两颗心,似乎拉近了一丝距离。
车水马龙如奔腾的江河流淌,我便静静站立,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涌起一阵温暖,夹杂着难舍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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