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残网的深邃黑暗中，陈旦与苏晚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亡命飞遁。身后，数十枚律法之眼组成的冰冷阵列紧追不舍，惨白的光束不时撕裂黑暗，擦着他们的身影掠过，将途经的网络丝线湮灭出巨大的空洞。
每一次闪避都惊心动魄，每一次能量光束的爆炸余波都震得两人气血翻腾。苏晚晴伤势未愈，脸色愈发苍白，全靠陈旦不断渡入经过净炎淬炼后的温和灵力支撑。陈旦自己也是咬紧牙关，灰色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竭力感知着前方最安全的路径，同时还要分心抵挡那无孔不入的法则排斥感。
那短暂的、诡异的“系统宕机”为他们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但也彻底激怒了背后的“祂”。追兵的攻势更加疯狂，不计代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它们的能量近乎无穷，我们迟早会被耗死！”苏晚晴一边艰难地闪避一道擦肩而过的光束，一边急声道。
陈旦何尝不知？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那幅惊鸿一瞥的星图。源初之碑的坐标指向残网深处一个极其遥远的区域，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在追兵拦截前抵达。
必须想办法摆脱追踪，或者……再次制造混乱！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更加破败、扭曲的网络区域。那里的丝线不再莹白，而是呈现出一种黯淡的、仿佛被焚烧过的焦黑色，许多地方已经断裂、塌陷，形成一片片危险的虚空沼泽，其中漂浮着巨大的、如同城市废墟般的网络结构残骸。
那里能量更加混乱，感知更加受阻，但也更加……容易藏匿和制造麻烦！
“下去！进那片废墟！”陈旦当机立断，拉着苏晚晴，一个急转，猛地扎向下方的网络坟场！
一进入这片区域，那股无处不在的秩序威压顿时减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混乱、扭曲、互相冲突的法则乱流。律法之眼发出的扫描光束在这里也变得不稳定起来，时常被扭曲偏折。
两人如同游鱼潜入浑浊的水底，借助巨大残骸的遮蔽，暂时脱离了律法之眼的直接锁定。
但危险并未解除。那些混乱的法则乱流本身就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利刃，稍有不慎便会被割伤。废墟阴影中，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和低语声，显然隐藏着更多因规则崩溃而诞生的、敌友不明的异常体。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一座座巨大的、如同断裂脊柱般的网络残骸中穿行，尽量收敛气息。
“刚才……那些律法之眼为什么会突然停顿？”苏晚晴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巨大疑惑，“还有那枚……颜色不太一样的……”
陈旦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我不知道。但绝非偶然。那感觉……像是某种预设好的程序被触发，或者……某个更高权限的指令强行中断了它们的攻击。”
他想起了凌的话语，想起了监天司可能被渗透的真相，想起了那枚闪过幽蓝数据的律法之眼……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难道“祂”的系统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存在着某种……“反对派”或者“后门”？
这个想法让他既感到一丝希望，又觉得更加不安。能被利用的漏洞，往往也意味着更深不可测的风险。
就在两人试图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稍作喘息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扬、仿佛某种古老号角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废墟深处响起。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与召唤意味。声音所过之处，那些混乱的法则乱流都似乎平复了一丝，阴影中蠢蠢欲动的异常体们也发出了不安的骚动，却没有攻击的意图。
陈旦和苏晚晴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
这声音……是友非敌？
他们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循着声音的来源，小心翼翼地向废墟更深处摸去。
声音的源头，位于一片相对完整的、如同倒扣碗状的巨大网络结构内部。当两人靠近时，那结构表面无声地划开一道门户，柔和的白光从内部透出。
门户之内，是一个简洁却充满科技感的圆形空间。四周墙壁由某种光滑的银色金属构成，上面流淌着微弱的数据流。空间中央，悬浮着一枚瞳孔中闪烁着柔和蓝光的律法之眼！
正是之前那枚异常的眼球！
看到两人进来，那枚蓝瞳律法之眼缓缓转向他们，发出一道平和的、与之前冰冷电子音截然不同的、带着些许人性化疲惫的合成音：
“不必紧张，迷途者。我是‘守望者协议VII型’执行单元，你们可以叫我‘蓝瞳’。与外面那些被‘主控协议’完全支配的单元不同，我仍保留部分原始指令优先级——协助并保护‘星枢密钥’持有者，直至其完成使命。”
陈旦和苏晚晴心中巨震，警惕却并未放松。陈旦握紧了“钥骨”，沉声道：“证明给我看。你为什么帮我们？你的‘主控协议’又是什么？”
蓝瞳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在进行复杂的运算：“无法直接证明。任何形式的‘证明’都可能触发主控协议的自检机制，导致我被强制格式化。你们只能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
它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主控协议’是由‘祂’——你们可以理解为囚笼的最高管理AI——下达的绝对指令核心，旨在维护囚笼稳定，清除一切异常变量。而我的底层，还铭刻着更古老的、源自‘守望者’的指令：当‘星枢密钥’被激活，并指向‘源初之碑’时，优先协助密钥持有者。”
“守望者……”苏晚晴喃喃道，想起了凌和那位白袍先贤。
“是的，监天司最初的建立者，亦是‘祂’最初的合作者与……后来的反抗者。”蓝瞳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但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现在，你们的时间不多。我强行降低其他单元的运算优先级制造混乱，只能拖延很短的时间。它们很快会重新校准并锁定这里。”
它投射出一幅附近的规则残网地图，其中一个点正在急促闪烁：“这是距离最近的一个尚未完全崩溃的‘短程传送节点’，是远古守望者留下的遗产之一，或许能帮你们摆脱追踪。但节点年久失修，目标坐标随机，且启动一次后就会彻底报废。这是你们目前唯一的机会。”
风险极大，但确是绝境中的一丝曙光。
“我们该如何相信你不会将我们传送到更危险的绝地？”陈旦盯着蓝瞳。
蓝瞳的光芒稳定：“我无法保证传送终点的绝对安全。但我可以保证，传送本身不会被动手脚。我的底层协议不允许我直接伤害密钥持有者。否则，刚才我无需救你们。”
逻辑上似乎说得通。
陈旦与苏晚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留下来必死无疑，传送虽有风险，却有一线生机。
“好！我们走！”陈旦重重点头。
“跟我来。”蓝瞳不再多言，引领着两人快速穿过几条隐蔽的通道，来到一处更加隐蔽的、布满了灰尘和蛛网的古老平台前。平台中央，刻着一个与星图中有些相似的复杂符文，但许多地方已经破损。
“站上去，注入能量即可激活。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蓝瞳催促道，它的蓝色光芒开始急促闪烁，“它们已经逼近了！”
远处，传来了律法之眼冰冷的扫描波动和能量汇聚的嗡鸣声！
陈旦和苏晚晴毫不犹豫地踏上传送平台。
陈旦将手按在平台中央的符文上，将体内灰色气旋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嗡！
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发出微弱却不屈的光芒，空间开始扭曲震荡！
就在这时，蓝瞳突然向陈旦发送了一段极其短暂的、加密的数据流，直接传入他的脑海！
“这是……‘源初之碑’区域的部分规则特征……和一句……一位‘老朋友’留给可能存在的‘后来者’的警告……”
“……小心……‘碑中之影’……”
话音未落！
轰！
数道恐怖的惨白光束已经轰碎了外围屏障，直射而来！
蓝瞳猛地迎了上去，蓝色光芒爆闪，强行撑起一面护盾！
“走！”它发出最后的电子嘶鸣！
传送平台光芒大盛，陈旦和苏晚晴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扭曲！
在彻底消失的前一刹那，陈旦看到那枚蓝色的律法之眼，在数道白色光束的集火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化为漫天飘零的蓝色光点……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撕扯感袭来！
他们再次被抛入了未知的空间乱流之中！
而蓝瞳最后传来的那句警告，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了陈旦的心底。
碑中之影？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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