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废王立武”的一方虽然声势不弱，但在长孙无忌这位三朝元老、关陇领袖所凝聚的巨大威望和“礼法大义”面前，终究显得根基尚浅。
反对的声音，如同磐石般稳固，牢牢地扼守着阵地，寸土不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中，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疲惫、感到绝望、感到这朝堂即将在无休止的争吵中彻底撕裂之时，一个身影，动了。
褚遂良，
此刻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脸上交织着无边的悲愤和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
他猛地推开身前的同僚，一步、一步，沉重地踏着金砖，走向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丹陛，他的目标，不是龙椅上的皇帝，而是御案前那片空旷之地。
“陛下——！！！”一声凄厉如孤雁哀鸣的长啸，撕裂了殿中嘈杂的声浪。
在百官的目光注视下，褚遂良“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金砖之上，那声音沉闷得让人心头发颤，紧接着，他不顾一切地将额头狠狠撞向坚硬冰冷的地面。
“咚！”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让大家的额头都突的一痛。
“陛下，老臣受先帝顾命之重，辅佐陛下，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见此悖逆伦常、动摇国本之议，心如刀绞，五内俱焚。”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因为额头的剧痛而剧烈颤抖，带着血丝的飞沫从嘴角溅出，很是骇人。
他猛地抬起头，额上已是皮开肉绽，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鲜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汇聚成道道细流，蜿蜒而下，瞬间染红了他花白的鬓角，更滴滴答答地溅落在他紧握的象牙笏板之上。
那象征着大臣尊严与身份的洁白笏板，顷刻间被刺目的鲜血玷污。
“陛下，皇后乃先帝所择，陛下原配，武氏……武氏若立为后，后世将何以视陛下？何以视我大唐？”
他再次以头撞地，咚咚有声，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血花的迸溅。
那决绝的姿态，那淋漓的鲜血，那字字泣血的控诉，带着一种惨烈无比的悲壮，瞬间震慑了整个朝堂。
他是在用自己的性命，践行着“文死谏”的信条，向皇帝发出最惨烈、最绝望的诤言。
见李治端坐而不发一言。
“先帝，先帝啊。老臣无能，愧对您的托付，今日唯有一死，以报先帝知遇之恩。以谢天下。”
褚遂良的哭喊声在殿内回荡，字字如杜鹃啼血，悲怆欲绝。
他挣扎着想要再次撞向地面，却被旁边眼疾手快的韩瑗、来济死死抱住。
一时间，君臣相顾，整个关陇集团的核心人物，此刻都笼罩在一片同仇敌忾、视死如归的悲愤之中。
这惨烈的一幕，如同无形的巨石，沉重地压向御座之上的李治，也压向所有支持“废王立武”的官员。
许敬宗、高季辅等人脸色煞白，竟被这惨烈气势所慑，一时语塞。
李义府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悸，完了，完了，自己要不要死磕几个，扳回局面。。。。。。
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褚，良粗重的喘息和呜咽声。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翻腾气血，他上前一步，与褚遂良、韩瑗、来济、于志宁并肩而立，如同五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他朝着丹陛之上深深一揖，声音沉痛而凝重，带着决绝：
“陛下，褚仆射之言，字字泣血，句句忠贞，此乃老臣等肺腑之言。
陛下若执意行此悖逆伦常之事，臣等……唯有以死相谏，请陛下……收回成命，罢黜奸佞，以安天下。”
他身后的关陇重臣齐刷刷跪倒一片，无声，却如山倾海立，以死相谏。
这是关陇贵族们所能做出的最强烈的集体抗争，他们的沉默，比方才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具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浪，拍向御座。
压力全给了到李治身上。
整个太极殿令人窒息的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丹陛之上，等待着年轻皇帝的决定。
是妥协？还是……决裂？李治依旧端坐着，冕旒的玉藻遮住了他的表情。
然而，透过那晃动的珠帘，能隐约看到他紧抿的薄唇线条，似乎绷得更紧了。
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是逼朕？
支持“废王立武”的寒门官员们，被这巨大压力逼得几乎喘不过气，心生绝望。
李义府脸色煞白，许敬宗额头见汗，高季辅双拳紧握，却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难道皇帝也抵挡不住这以死相逼的压力？自己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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