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头，目光紧紧锁住江逸风，声音因压抑震惊而沙哑：“江兄……不，敢问此牌，您从何处得来。”一个“您”字，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江逸风被这突如其来的肃穆弄得一怔，瞥了眼金符，淡然道：“此物是我师妹所赠，说是带在身边或有用处。似乎在东都的某个商会，凭此可支取银钱。”
“瀚海商会？”汪植语速急促。
“正是此名。”江逸风颔首。
汪植深吸一口气，脸上最后疑虑消散，化为混杂着激动、释然与肃穆的神情。
他蓦然转身，对尚在困惑中的叶开和古朴树低喝：
“整衣。”
两人虽不明所以，却本能地挺直腰背，迅速抚平道袍褶皱。
下一刻，在江逸风错愕的目光中，汪植率先单膝跪地，抱拳躬身，叶开与古朴树紧随其后，三人齐声，语调清晰而恭敬：“属下汪植，叶开，古朴树，拜见主上。”
江逸风手中的肉干险些滑落，他满脸不解，虚扶道：“这是何意？快快起身。你们这般举动，实在令人费解。”
汪植抬头，眼神灼热，语气笃定：“回主上。家师俗名阿史那月，道号妙法真人。她命我等前来寻访主上，并严令，见人如见师。
我等一切行止，皆以主上之命为尊，纵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江逸风这才恍然，原是阿史那月遣来之人，阿月这丫头，心思啥时候变得这般缜密。
他心底泛起暖意，旋即被疑虑覆盖：“原是阿月遣你们前来。她……如何知晓我在此处？”他自认行踪隐秘，连朝廷耳目皆未察觉，阿史那月远在东都，竟能精准遣人至这围城松州。
汪植闻言，并未即刻回应江逸风的疑问，而是先取出那枚狼头金符，双手捧至江逸风面前，神色肃穆：“主上，此物当物归原主。”
江逸风接过金符，熟悉的沉坠感自掌心传来，狰狞狼头的刻痕硌着指腹。
他将金符纳入行囊深处，目光再度投向汪植，带着无声的诘问。
汪植深吸一气，将前因徐徐道来。
从阿史那月在东都久候无讯的焦灼，到陇右商队遇袭的密报，再到密报中提及的神秘年轻胡商以雷霆手段退敌，及其混入商队后于鄯州销声匿迹的踪迹。
“师父详加研判，断定出手之人必是主上无疑。
我又据主上西行意图与舆图痕迹，推断您最可能取道凉州至松州，再伺机南下。故我等昼夜疾驰，抵松州相候。”
江逸风静默聆听，面上未见波澜，直至汪植言毕，方低应一声：“哦。”尾音里糅杂了悟与自嘲。终究未能彻底隐匿。救张钊那一箭一刀，竟成阿月寻踪的引线。
这因果尘缘，终究难断。
他沉默片刻，抬首时眸中已凝回平素的沉静，淬出近乎冰冷的决定。
视线掠过汪植、叶开、古朴树三人，声调平稳如铁：“诸位心意，我已明了。阿月遣你们前来，实属关切过甚。然我此行非比寻常，非为游历，亦非寻常险途。”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三人年轻而炽热的面容，语气加重：“前路乃是九死之地。我此去本未期全身而退，甚或……已备好埋骨异乡之局。
诸位正值盛年，不必随我赴此绝境。
且听一言：就此折返东都，禀明阿月我之去向，请她……勿再挂怀，此即诸位此行终局。”
此言如寒霜骤降，方才相认的微暖顷刻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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