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五伸出手指，在地上虚划着，“我们在外面，要把动静闹得足够大！越大越好！我们要让整个汴京地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外面来！”
李永春渐渐明白了过来，心脏怦怦直跳，“杨首领的意思是……我们在这外面杀人放火，吸引官军的注意力？”
“不错！”杨五赞许地看了李永春一眼，这个船夫比他想象的要机敏，“官场之上，推诿塞责是常事。外面闹得凶，城防压力增大，城内负责看守囚犯的部门，难免会被抽调人手，或者因为外部压力而出现疏漏。更重要的是，巨大的混乱会掩盖很多细微的动作。我们要的就是这混乱！”
“细微动作？”李永春嘴唇抿了起来，“杨首领，您到底……要干什么？”
杨五抬手，“不要叫我杨首领，叫我杨五就可以”，随后继续解释道，“我们人少，这是劣势，但也是优势。人少，目标就小，机动灵活。只要熟悉地形，便可来去如风，打了就跑，让官军疲于奔命，却摸不着我们的影子。”
“黑水湾一战，我们用了‘轰天雷’，就是要营造神秘和恐怖，让官府无法准确判断我们的实力和来历，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加大搜索范围，调动更多兵力。”
“而这，就给了我们城内的人，创造了机会和时间。”
“城内的人？”李永春捕捉到了关键。
杨五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她已经混进汴京城里了。”
杨五看着李永春，“永春大哥，虽然第一次见你，但我知道，你只是想活下去。”
杨五一边说，一边看着李永春的眼睛。
“我见过太多跟你一样的人，我向你保证，只要救出我先生，就一定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李永春看着杨五眼中的热切，觉得这位叫杨五的人应该没有骗自己，因为他看出了杨五眼里的真诚。
虽然有些害怕，可是想一想如今这世道，李永春决定赌一把！
就在杨五于黑水湾点燃“轰天雷”，制造惊天混乱的同一时间，汴京城内，一座看似普通的城南小院中，一个身着粗布衣裙，头包蓝印花布头巾的年轻女子，正就着昏暗的油灯，仔细地缝补着一件男子的旧衫。
女子正是杨静文，与汴京女子不同，她身上多了几分江南水乡女子般的温婉与沉静。
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韧和机敏。
她现在的身份，是投靠城内远房表亲的孤女，靠着给左邻右舍缝补洗衣、偶尔做些绣活勉强度日。
这个身份是经过精心设计，有据可查，经得起寻常的盘问。
如果想得到确切信息查下去，也得用一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杨静文就已经离开了。
她租住的这个小院位置僻静，靠近外城漕河码头，人员流动复杂，便于隐藏和获取信息。
半个月前，她与兄长们抵达汴京外围。
而她也有自己的任务：确定先生的具体位置；见到先生，听听他的安排；还要找出一条甚至多条可行的离开汴京城的路线。
这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并非易事，不过她的目标小，可以慢慢的进行。
喻万春住的地方她已经知道了，但是想要靠近却很难，因为在先生住的周围也有着监视的人。
在此之前，杨家兄弟装作路过，已经观察过一遍了，就在先生的前后门，就有好几拨人蹲守着。
杨家兄弟观察的很准，现在喻万春的门口有汉阳王的人，也有皇帝的人，甚至几位皇子、大臣也有安排的人手在先生住的府外。
还有些书生小姐，派人日夜守着，而他们在等喻万春新写的诗词。
杨静文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夜色下的汴京，依旧能听到远处街市的隐约喧嚣，但对于她而言，早日见到先生便能早日安心。
第二天清晨，杨静文像往常一样，挎着篮子，里面装着些绣好的帕子和待缝补的衣物，走出了小院。
她先去了一趟相熟的绣坊交了活计，顺便看似无意地打听了一下近日城内的物价和漕运来的货物情况。
随后，她又绕道去了那处官衙附近的集市，买了些菜蔬，目光却敏锐地扫视着官衙周围的动静。
她注意到，官衙门口的守卫似乎比前几日要多了一两人，而且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接着，她又看似闲逛地走到了那位太监宅邸所在的街巷。
这里依旧安静，但她在巷口一个茶摊坐了半晌，注意到有两拨看似寻常的路人，在经过那宅邸侧门时，脚步都有细微的停顿，眼神快速地扫过门环和周围的墙壁。
是保镖？
还是同样在窥探的人？
最后，她来到了漕运码头附近的仓库区。
这里鱼龙混杂，扛包的苦力、来往的商贩、收税的胥吏、巡查的兵丁穿梭不息。
她假装寻找洗衣的活计，与几个在河边浆洗的妇人攀谈，听她们抱怨近日漕河不太平，有官船被劫，导致好些货物延误，码头上盘查也严了许多。
“听说啊，死了不少官爷呢！”一个妇人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恐惧，“外面闹江洋大盗了！可厉害了，会召天雷！把官船都劈碎了好几艘！”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昨天回来说，上面下了死命令，要严查所有进出船只和可疑人等，搞得人心惶惶……”
杨静文默默地听着，心中了然。
那‘天雷’定是兄长的行动，因为除了兄长，谁还有‘天雷’？
消息传得很快，所有官府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
码头区的盘查严格，意味着城内其他区域的常规警戒力量可能会被削弱。
这是兄长在外创造的换混乱、机会。而她现在需要找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接触到更核心信息，又不引人注目的突破口。
可是这突破口在哪里呢？
那个陪先生从汉阳到汴京的太监？
那个岭南的崔家小姐？
师娘也是的，就不知道出来走走吗？
她每日在府邸里做什么？
她就不知道先生现在的处境吗？
唉，先生啊！到底如何才能悄悄的见你一面呢？
杨静文在今天听到‘轰天雷’被使用的消息后有些着急了，不过无论如何，自己都得抓紧了。
为了先生，也为了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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