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林墨举着相机站在天池边，指尖刚碰到镜头，就听见“嘶”的一声——镜片上突然蒙上了层白霜，把远处的雪山晕成了团模糊的影子。“糟了！”她急得直跺脚，昨天在温泉客栈取暖时忘了给相机“降温”，冷热交替让镜头起了雾。
“别急。”苏晚从背包里掏出块麂皮布，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她的手还带着冻疮，是前几天在雪地里修车冻的，此刻捏着布的指尖微微发红，“玛拉大叔教过个法子，用体温慢慢烘。”
林墨把相机递过去，看着苏晚把麂皮布裹在镜头上，再用自己的掌心整个捂住。她的掌心很热，是常年握扳手练出来的温度，透过布料渗到镜片上，像给起雾的玻璃罩上了层暖炉。“不能用吹风机，也不能放暖气上烤，”苏晚的声音从布料后面传来，闷闷的，“骤冷骤热会让镜片开裂，就像冻住的馒头不能直接放开水里煮。”
林墨蹲在旁边，看着她的肩膀微微耸动。晨雾里的风带着冰碴，吹得苏晚的围巾边角打在相机包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突然想起去年在呼伦贝尔，也是这样的场景——相机镜头结了霜，苏晚用手心捂了十分钟，手冻得像红萝卜，却笑着说“镜头比我娇气”。
“要不……用暖宝宝吧？”林墨从口袋里摸出片暖宝宝，还没撕开包装就被苏晚按住手。“暖宝宝温度太高，”她挪开掌心，透过麂皮布看了看，“刚有点效果，一加热又该结霜了。得慢慢来，就像熬奶茶，火大了会糊。”
雾渐渐淡了些，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在雪地上投下道金斑。林墨看着苏晚的手始终没离开镜头，连指缝里都渗出了汗，把麂皮布浸出片深色的痕迹。“换我来捂会儿吧。”她伸手去接，却被苏晚躲开。“你的手太嫩，不经冻。”苏晚的睫毛上沾着雾珠，像落了层碎钻，“我皮糙肉厚，顶得住。”
旁边有个举着长焦的摄影师路过，看到这场景笑了：“小姑娘，用密封袋把相机装起来，进温暖地方前先封好，就不会起雾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我这镜头上次就是这么救回来的。”
苏晚点头道谢，却没松开手：“这次先救急，下次记住了。”她突然低头，对着镜头蒙着的麂皮布轻轻哈气，温热的气息透过布料渗进去，像在给镜片呵痒。“我爸以前修卡车，冬天发动机冻住了，就用棉被裹着，自己趴在上面焐，说‘机器也有脾气，得顺着来’。”
林墨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知道苏晚不是不怕冷，只是把相机看得比自己的手重要；不是不知道更省力的法子，只是觉得用自己的体温最稳妥，就像她做任何事都一样，笨拙却认真。
过了大概一刻钟，苏晚慢慢挪开掌心，掀起麂皮布的一角。林墨凑过去看，镜片上的白霜果然散了大半，只剩下边缘还有点模糊的水汽。“成了！”苏晚笑的时候，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雾珠，“赶紧拍，别等雾又上来了。”
林墨举着相机，手指因为激动有点抖。镜头里的天池像块蓝宝石，远处的雪山棱角分明，连湖边的积雪都闪着细碎的光。她按下快门的瞬间，突然把镜头转向苏晚——她正低着头搓手，冻疮的红印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却还在对着镜头的方向笑。
“咔嚓”一声，这张照片被存进了内存卡。后来林墨给它起名叫《暖镜人》，放在了摄影集的扉页。她在旁边写：“最好的应急处理法，从来不是技巧，是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温度，为你化开所有冰霜。”
下山的时候，林墨把相机放进密封袋，外面裹了层厚厚的绒布。苏晚看着她的动作，突然说：“其实……刚才我哈气的时候，偷偷许了个愿。”
“什么愿？”
“愿你的镜头永远清亮，不管遇到多少雾。”苏晚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却清晰地落进林墨心里。
林墨停下脚步，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苏晚冻红的手上：“那我也愿你的手，永远暖和，不管修多少车。”
雾彻底散了，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紧紧依偎的线。林墨知道，以后再遇到镜头起雾，她或许会用更专业的方法处理，但永远会记得那个清晨——有人用掌心的温度，为她焐亮了整个天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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