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的秋天来得悄无声息，梧桐叶开始泛黄，空气里多了几分清爽的凉意。高三的生活，如同一辆上了高速的列车，沿着名为“高考”的轨道，轰隆隆地向前疾驰，不容喘息。
教室里，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黑板上方的倒计时数字无情地变小，各科老师的语速越来越快，试卷雪片般发下来，几乎淹没了课桌。空气里弥漫着油墨味、咖啡因和淡淡的焦虑。
沈清弦依旧是那个最稳定的存在。他坐在靠窗的老位置，脊背挺直，指尖握着笔，在试卷上流畅地划过，速度始终如一，准确率高得令人咋舌。偶尔有同学拿着难题过来请教，他会用最简洁的语言点出关键，思路清晰，语气平淡，却总能让对方茅塞顿开。他身上那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游刃有余，无形中成了不少同学的心理支柱。
顾夜冥的变化则堪称脱胎换骨。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看到复杂的公式就烦躁地抓头发，或者干脆趴桌睡觉。虽然眉头还是经常拧成一个结，但他会强迫自己坐下来，对着那些如同天书的符号死磕。实在搞不懂的时候，他会用笔帽轻轻戳一下旁边沈清弦的手臂。
沈清弦通常不会立刻回应，而是等做完手头的题目，才侧过头，目光落在顾夜冥圈出的难点上。有时，他会直接给出解题步骤；有时，只是用笔在草稿纸上点一下某个公式或概念。奇妙的是，顾夜冥往往能从他这极简的提示中，自己摸索出答案。这种默契，是在无数次并肩作战和日常相处中磨砺出来的。
“清弦，这物理题，受力分析我懂，可这个加速度方向怎么就……”顾夜冥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清弦的耳廓。
沈清弦不动声色地往窗边挪了半寸，指尖在题目示意图的某条辅助线上轻轻一点，淡声道：“参照系。”
顾夜冥盯着那线条看了几秒，猛地一拍大腿（又赶紧收住力，怕吵到别人）：“哦！懂了！惯性力！谢了清弦！”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金红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随即又埋头奋笔疾书。
课间十分钟也变得珍贵。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上补觉或继续刷题。顾夜冥则会强行把沈清弦拉起来，推到走廊窗边。“透透气，眼睛都看直了。”他这么说，然后自己靠在窗台上，眯着眼晒太阳，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沈清弦被微风拂动的发梢和安静的侧脸上。仿佛只是这样看着，就能洗刷掉题海带来的疲惫。
放学后的时光，更是成了两人固定的“互助”时段。通常是在图书馆的角落，或者干脆回到出租屋。沈清弦会系统地帮顾夜冥梳理知识点，划重点，讲解他薄弱的环节。顾夜冥虽然听得抓耳挠腮，但极其专注，进步速度让所有老师都惊讶不已。
作为回报，顾夜冥包揽了所有生活琐事。他会提前热好牛奶，切好水果，在沈清弦学习时轻手轻脚地放在他手边。晚上，他会检查门窗，调节好空调温度，确保沈清弦有个安静的休息环境。他甚至偷偷记下了沈清弦偏好的食物口味，虽然厨艺依旧堪忧，但心意十足。
有一次，沈清弦感冒了，低烧，咳嗽。顾夜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课也不上了，硬是拉着沈清弦去医务室，守着他打完点滴，又一路小心翼翼地把他护送回家，笨手笨脚地煮了姜茶，盯着他喝完才稍微安心。那天晚上，顾夜冥几乎没合眼，隔一会儿就探探沈清弦的额头，生怕他病情反复。
沈清弦其实没那么脆弱，但他看着顾夜冥眼底的担忧和紧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接受了他的照顾。在顾夜冥又一次伸手探他额头时，他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好多了。顾夜冥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亮了顾夜冥熟睡的侧脸，褪去了平日的张扬，显得格外安静柔和。沈清弦睁开眼，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将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GSpA的联络偶尔还会来，但都是一些常规的后续报告和低风险区域的监控任务，不再需要他们亲自出手。世界仿佛真的恢复了平静。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如同褪色的旧照片，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眼前的试卷、倒计时、以及身边这个笨拙却全心全意守护着他的少年，才是真实可触的生活。
模拟考的成绩下来，顾夜冥破天荒地挤进了班级中上游。他拿着成绩单，兴奋地冲到沈清弦面前，像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清弦！你看！我进步了！”
沈清弦扫了一眼成绩单，目光在几个明显提升的科目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不错，继续努力。”
仅仅两个字，就让顾夜冥心花怒放，恨不得原地转几个圈。他小心翼翼地把成绩单折好，塞进书包最里层，仿佛那是无价的珍宝。
放学路上，秋风拂面，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顾夜冥叽叽喳喳地说着未来的打算，要考哪所大学，要选什么专业，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而所有的计划里，都默认了沈清弦的存在。
沈清弦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他看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教学楼，看着身边少年充满活力的侧脸，心中那片万古不化的冰原，似乎正在被这平凡而温暖的日常，一点点融化。也许，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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