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崖。
洪荒东方祖脉,万山之源,灵气如潮,道韵天成。此处乃三清道场,自盘古元神三分所化,便居于此,参玄悟道,无数元会过去,早已是洪荒公认的圣境。
然而此刻,麒麟崖上清辉万丈,紫气东来三万里,浩荡天音响彻寰宇,惊动了整个洪荒世界。
先是玉虚宫所在。
元始天尊身披紫绶仙衣,头戴玉清莲花冠,端坐于九龙沉香辇虚影之上,面容威严,眼神中透着审视万物、厘定秩序的肃穆光芒。他手持三宝玉如意,周身环绕着无穷无尽的玉清仙光,那光芒所及之处,虚空凝定,法则有序,仿佛天地间的混乱与无序都被强行纳入了某种至高无上的规范之中。
“天道在上,今有盘古元神所化,玉清元始,观天地运转,察万灵生灭,明悟己道——道在‘阐’!”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宏大,却清晰地传入洪荒每一个有灵众生耳中,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与法度。
“阐者,明也,述也。阐述天道至理,彰显大道玄机。立规以明序,制法以度人。顺天应命,尊道贵德,方得逍遥,悖逆妄为,必遭天谴!”
随着他的话语,虚空中浮现出无数金色符文,那是天规道则的显化,是秩序的具现。符文交织,化作一面威严浩瀚的“阐天道图”,图中演化宇宙生成、星辰运转、四时更迭、万物生克,一切都井然有序,不容丝毫错乱。
“今立一教,名曰‘阐’!阐明天道,教化众生,使知礼仪,明法度,循天序,得正果。以三宝玉如意镇教,以玉虚宫为道场。阐教,立!”
轰——!
天道震动,无穷功德金光自九天垂落,浩浩荡荡,比之昔日女娲造人功德亦不遑多让,甚至因其“立教”顺应天道“秩序”的一面,更显堂皇正大。功德入体,元始身上气息节节攀升,瞬间冲破那层桎梏了无数元会的薄膜。
一股凌驾于万灵之上,与天道紧密相连的磅礴圣威席卷洪荒!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紫气弥漫,万道和鸣。洪荒众生,但凡开启灵智者,无不心生感应,朝着昆仑山方向顶礼膜拜。
“吾乃玉清元始天尊,今日证道成圣,为混元无极太上教主。众生且听:天道有序,万物有法,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圣人威压缓缓收敛,但那“秩序”、“法度”、“正统”的道韵,却深深烙印在了天地之间。元始的身影在玉清仙光中愈发伟岸、威严、不可直视。
洪荒万灵,尤其是那些遵循天地规律修行、注重跟脚出身、讲究法度传承的种族与修士,心中顿生明悟与亲近之感,仿佛找到了大道正途。
然而,未等众生从元始成圣的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来,另一处,碧游宫所在,截然不同的气象冲天而起!
“哈哈哈!好一个‘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二哥,你的道是立规矩,我的道,却是要截取那一线生机!”
通天教主的声音爽朗不羁,带着一股斩破一切束缚的锐气与豪情。他踏虚而立,身着青色道袍,背负青萍剑,头顶四道凌厉无匹的剑气虚影盘旋交错,赫然是那非四圣不可破的“诛仙剑阵”雏形!周身弥漫着上清仙光,但这仙光充满勃勃生机与锐利锋芒,仿佛能刺破一切枷锁,为万物截取那一线超脱之机。
“天道在上,今有盘古元神所化,上清通天,明悟己道——道在‘截’!”
他的声音同样传遍洪荒,却少了一份威严,多了一份洒脱与激昂。
“截者,断也,取也。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吾之道,便是在这天道定数之中,为众生截取那‘遁去的一’,截取那一线超脱之机,一线逆转之缘!有教无类,凡有向道之心,皆可入我门来,习我妙法,争那一线生机!”
话音落下,青萍剑出鞘半寸,一道剑光直冲九霄,斩开漫天祥云,仿佛要将那冥冥中的命运长河都斩出一道缝隙!四道诛仙剑气虚影更是演化地火水风,重定混沌,彰显其“截天”之无上威能。
“今立一教,名曰‘截’!截取天机,教化万灵,不论跟脚出身,只问向道之心。以诛仙剑阵镇教,以碧游宫为道场。截教,立!”
同样浩瀚无边的天道功德轰然降临!这功德金光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迥异于天道秩序、充满变数与生机的奇异韵律。功德入体,通天长笑一声,气息冲破屏障,直抵混元!
又一股磅礴圣威席卷天地!与元始的威严秩序不同,通天的圣威充满了自由、不羁、锐利与包容并存的矛盾统一感。同样是天花金莲,紫气万道,但道韵截然不同。
“吾乃上清通天教主,今日证道成圣,为混元无极太上教主。众生且听: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万物皆有一线生机,入我门来,自得超脱!”
通天教主成圣!截教之道,有教无类,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瞬间吸引了无数在洪荒底层挣扎、跟脚不佳却心向大道的生灵心神,无数意念投向碧游宫方向。
一日之间,洪荒双圣同出!阐教重秩序法度,截教重生机超脱,两道互补又隐隐相斥的圣道,奠定了未来洪荒的大格局。
然而,在昆仑山最为核心、混沌之气缭绕的八景宫深处,却是一片异样的寂静。
老子端坐于风火蒲团之上,头顶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垂下万道玄黄之气,手中太极图缓缓旋转,演化阴阳两仪,四象八卦。他清晰地感应到了两位弟弟立教成圣引动的天道共鸣与功德降临,自身那早已达到临界点的道行也在微微震颤,似乎下一刻就能顺势冲破。
但他没有动。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八景宫的混沌屏障,穿越了无尽空间,落在了洪荒大地东部,那个不起眼却正在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人族部落。
他看到了燧带领族人挖取黏土,塑形阴干,建起简陋却有效的“燧石窑”,烧制出第一件粗糙却坚固的陶罐。看到了族人砍伐树木,掘土夯基,以木为骨,以泥草为墙,建造起第一排整齐的、足以遮风避雨的房屋。看到了妇孺在开辟出的田垄间,小心翼翼地将挑选出的饱满谷粒埋入土中,眼中充满对收获的期盼。看到了年轻人在燧的指导下,用骨锥在平整的泥板上刻画下最初、歪歪扭扭却意义明确的符号——那是“日”,那是“月”,那是“人”,那是“火”……
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随着这些“文明之举”的推行,那个部落上空,原本微弱如萤火的人道气运,正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增长、凝聚,变得更加坚韧,更加鲜活,更加……具有“自我”的特质。那不再是单纯依附于造物主女娲的被动气运,而是源于族群自身生存、劳动、创造所迸发出的“文明之火”与“自强之志”。
而部落中央,那太阳燧石光芒稳定恒常,空气中弥漫的“启慧之光”让新生幼儿的眼神格外灵动。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成年族人体内,都开始流转着微弱却同源的人道修行之力(《薪火经》燃薪篇),虽然境界低微,但根基扎实,与他们的生活劳作紧密相连。
“唉……”
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在寂静的八景宫中响起,消散于混沌气流之中。这叹息里,有欣慰,有惊讶,有赞叹,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阐明天道,立规明序……截取生机,有教无类……”老子低声自语,目光依旧落在人族部落,“二弟顺天而立,得秩序之正统;三弟逆天取机,得变数之青睐。皆是煌煌大道,直指混元。”
他的目光最终聚焦在燧的身上。那个年轻人,正手把手教一个孩童辨认草药,神情专注而平和,眉心那点火焰印记在阳光下微微闪烁。
“而我的道,在人族……”老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老师说我机缘未至,火候未到。我原以为,是时机未到,是天道未许。如今看来……”
他摇了摇头。
“是这‘人族’,这‘人道’,已然……不同了。”
他预想中的人族,是蒙昧的,是柔弱的,是需要“圣人”自上而下进行“无为而治”的教化,引导其顺应自然,明理守序,最终成为承载他“人教”气运、阐释他“无为”之道的理想族群。他应是那个人族的引导者、教化主,受人族尊崇供奉,享人族气运,以之成圣。
可现在的人族呢?
在燧的带领下,他们确实在变强,在开化,在发展。但他们的道路,充满了主动的“抗争”(钻木取火是对黑暗与寒冷的抗争)、“创造”(制陶筑屋耕织)、“自立”(修行自身法门,与太阴星盟约)。他们的“文明之火”中,燃烧的是“自强不息”、“人定胜天”(至少是战胜生存困境)的意志。这意志固然令人钦佩,却与老子所悟的“清静无为”、“顺应自然”、“不敢为天下先”的核心道念,隐隐有着本质的冲突。
他们似乎……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告诉他们“该如何做”的“无为”圣人来教化了。他们正在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道”之路。这条路,或许粗糙,或许充满未知风险,但它是“自主”的。
太阴星的投资,更是让这种“自主”染上了外部博弈的色彩。燧显然在借力,但也保持着警惕,试图夯实自身根基以求未来平等甚至主导。
这样的人族,还会心甘情愿、毫无保留地尊奉一个宣讲“无为”的教主吗?还能完美契合他“人教”的气运与教义吗?
老子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成圣的契机,确实系于人族。但如今的人族,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正朝着他未曾预料的方向奔腾而去。他若此时强行立教,以“无为”教化之,恐怕非但不能顺利承接人族气运成圣,反而可能因道念冲突,引发反噬,甚至与人族、与那燧、乃至与太阴星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火候未到啊……”老子再次叹息,这次叹息中充满了智慧的审慎与命运的无奈,“非天时未至,而是……人心未附,其道未明。我的‘无为’,该如何与他们的‘有为’相融?我的‘教化’,该如何让他们真心接受?”
他收回了目光,缓缓闭上眼睛,太极图在身前旋转得更慢了,仿佛在推演着无穷未来的可能性。
“罢了,罢了。便再等等看。且看这人族之火,能燃到何种程度。且看那燧,能将这人道,带往何方。也且看……我那立教成圣的一线天机,究竟会应在何时、何事之上。”
八景宫重归寂静,唯有玄黄之气流转,阴阳二气沉浮。一位本该紧随兄弟之后成圣的盘古正宗,却因人道轨迹的意外偏转,选择了继续等待与观望。
而洪荒大地上,燧对圣人之威有所感应,抬头望了望昆仑方向,眼神清澈而坚定,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指导族人烧制新一窑陶器。他脚下的路,是人族自己的路,无论圣人如何看待,他都将坚定地走下去。
天道之下,圣位已出其三。人道之旁,变数正在生长。未来的碰撞与交织,已隐约可闻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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