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这日，半日闲后院比平日里还要早上一个时辰开工。
“今日是上元节，咱们的铺子位置又临街，今日的客人怕是会比往常多上许多，要辛苦大家一天了。”林其姝手中煮元宵的手不停，一边朝灶房里忙碌的众人说道。
没多久锅中的元宵全部都浮了起来，林其姝给一人盛了一碗，招呼大家停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先吃元宵。
“忙归忙，咱们自己的元宵得先吃了。”林其姝笑呵呵地舀了一颗元宵入嘴。
众人都一一应过，一碗元宵下肚，身上也有了干活的劲头。
上午到铺子里的客人和往日里差不多，大多都是脚夫和客商，没有人能猜出挂上的灯谜。
到了下午，铺子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一个穿青布衫的书生走进来，指着挂在门口的莲灯，念出上面的灯谜：“‘孤峦叠嶂层云散’——这是崛字吧？”
林其姝笑着点头：“郎君猜对了，您今日买的东西都免单。想要些什么？新做的橙香酒酿，或是桂花酒酿小圆子？”
书生喜出望外，连忙道：“要一盏橙香酒酿，再要两块雪玉南瓜米糕。没想到来买吃食还能中免单，小娘子这铺子真有意思。”
林其姝笑着谢过，把那盏莲灯取下来赠予这书生。
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书生来店里凑热闹。
客人进了铺子，先围着花灯猜灯谜，猜中的欢呼雀跃，没猜中的也会笑笑点了单入座。
又有个书生站在“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的灯谜前琢磨了半天，忽然拍手道：“是画！这铺子的灯谜倒是有趣。”
三间铺面的桌椅上全坐的满满登登，门口还有不少排队买了直接带走吃的。
这时街上已支起不少花灯摊，摊主们踩着梯子挂灯，红的、绿的、粉的灯笼串成串，看上去十分壮观。
“掌柜的，来六块灯影花糕和三盏荔枝膏水！”柜台前的客商挥着手喊。
四娘忙应着，手脚麻利地装好给送了过去。
到了傍晚，客人更是挤满了铺子。有的是逛灯会前先来垫垫肚子，有的是看完上半场灯来买饮子暖身。
余年忙着招呼客人，声音都有些哑，林其安就帮她递碗。
秋娘和四娘打包到手软，柜台后的糕点盘换了一轮又一轮。
原本在温书的林其煦见铺子里转不开，也赶忙放下了书本到前堂来帮忙。
林其姝刚给一位客人递过饮子，就见铺子门口探进个脑袋，是林其煦的同窗李竟，两人坐前后座，平日里倒也还算熟识。
“林兄！”李竟挥着手进来，手里举着盏状元灯，“今日过节，咱们去街上猜灯谜吧，好多同窗都去了！”
林其煦手里还攥着打包用的油纸，看了眼铺子里忙碌的场景，刚想拒绝，林其姝就推了他一把，“去吧，同窗都特意来找你了，这段时间念书也辛苦了，出去松松脑子。”
林其安也凑过来，“阿兄，赢盏兔子灯回来给我！”
林其煦只好应下，跟李竟往外走。
刚出街口，就被满街的灯晃了眼，街边的铺子都挂着彩灯，布庄挂的是绣着缠枝莲的宫灯，药铺挂的是画着灵芝的方灯，最热闹的是运河边上，桥栏杆上系满了小灯珠，灯珠串成串，看上去醒目极了。
“快看那盏走马灯！”李竟指着桥边的摊子。
摊主是个老灯匠，手里的走马灯正转着，灯壁上画着“牛郎织女”，烛火一烧，牛郎的身影就跟着动，像是要往织女那边走。
摊子前还挂着串灯谜，红纸条飘在风里，不少人凑着看。
“‘如箭在弦，打一字’，你猜是什么？”李竟指着一条灯谜问。
林其煦想了想，笑着说：“是引。”摊主一听，立马递给他一盏兔儿灯，“小郎君好学问！这灯拿好，再猜中两个，还能得盏大的！”
两人又猜了两条，都中了。
摊主乐了，给他们各递了盏鲤鱼灯，“二位小郎君是读书人吧，这两盏鲤鱼灯送给你们，祝你们鲤鱼跃龙门，科举高中！”
“借您吉言了！”两人笑着谢过。
“县试前能这么松快，真好。”李竟拎着灯，跟林其煦往回走。
“是啊，出来一趟，感觉松散了不少。”林其煦也笑着答话。
“话说怎的还不见徐兄回来，这都开学好几日了。”李竟问道。
林其煦也有些牵挂，按理说该报完名回来了，“应该快了吧，估摸着就这几日了。”
街上的人还很多，有提着灯逛的，有围着戏楼听戏的，戏楼前挂着两盏“气死风灯”，比水桶还大，灯面画着“穆桂英挂帅”，神气极了。
还有卖元宵的摊子，热气腾腾的，吆喝声裹着甜香飘得老远。
回到铺子时，客人已少了些。林其安一眼就看见小煦手里的兔子灯，蹦着跑过来，“阿兄！你真赢了！”
林其姝正和王秀兰收拾碗碟，见林其煦回来，递给他一杯温好的杏仁酪，“猜着灯谜了？”
“嗯，赢了两盏灯。”林其煦喝了口饮子，消解了外头带回来的寒意，“街上的灯真好看，街上还有画着八仙的走马灯，转起来像真的一样。”
“等收了店，咱们也去走一圈。”林其姝擦了擦手，往灶间看了看，“元宵还剩些，你们先吃碗垫垫，夜里逛灯容易饿。”
“刚才曾娘子来买糕，说运河那边有舞龙灯的，龙身上的灯有二十多节，可威风了！”王秀兰边收拾边说着。
“这么厉害，那咱们可得去瞧瞧。”林其姝说道。
等收拾完铺子，夜已经有些深了，街上却依旧人声鼎沸。
众人直接往运河边上走，果然热闹得很。
舞龙灯的队伍刚过，黄布龙身裹着彩灯，龙头上的宝珠闪着光，壮汉们踩着鼓点扭动，龙尾扫过人群时，引得一阵欢呼。
旁边的灯谜摊还围着人，摊主正给猜中的人递花灯。
林其煦和李竟之前猜灯谜的摊子还在，老灯匠见他们来，笑着打招，“小郎君又来啦？再猜一条，赢盏花篮灯？”
林其煦刚要开口，林其安就抢着说：“我来我来！‘有脚不会走，有嘴不会说’，是桌子！
老灯匠笑呵呵地把一盏小滚灯递了过来，“小郎君也聪明，这盏小灯笼拿好！”
王秀兰也把赵初荷一直心心念念的兔子灯买了给她，余庆余年兄妹两更是看着琳琅满目的花灯挪不开眼睛，一直逛到亥时，街上的人还没散。
林其安的眼皮开始打架，林其姝开口道，“该回去了，明日还要开店。”众人这才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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