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十万人的信仰，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十分钟里，被砸得粉碎。那些曾经让他们狂热、让他们不惜献出生命的神圣教条，如今看来，只是一个建立在谎言和无知上的可悲笑话。
雅各布瘫坐在高台上，面如死灰。他完了，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他不是被工匠联盟的军队打败的，而是被他自己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个“神”，亲手宣判了死刑。
没有了信仰的支撑，人群陷入了巨大的茫然和混乱。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羞愧、愤怒和无措。他们是被欺骗的受害者，但同时，他们也是差一点就将源点城拖入深渊的加害者。
接下来该怎么办？工匠联盟会怎么处置他们？愤怒的士兵会用枪口对准他们吗？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凌寒动了。
她没有返回安全的城内，而是迈开脚步，缓缓走下高台前的台阶，一步步走进了那片黑压压的人群。
城墙上，马库斯将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统帅！危险！”他下意识地吼道，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通讯器，准备命令突击队强行介入。
“都别动。”陈老按住了他的手，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她去。现在，只有她能解决这件事。”
马库斯将军看着屏幕里那个孤身走进人海的背影，拳头捏得死死的。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知道，这一刻，他所效忠的统帅，正在做一件比冲进百万尸潮还要危险百倍的事情。
人群如同潮水般，自动为凌寒分开了一条路。他们不敢直视这个女人，纷纷低下头，躲避着她的目光。
凌寒走得很慢，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茫然、恐惧、羞愧的脸。她看到了那个高举着简陋十字架的年轻人阿勇，他此刻正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十字架倒在一旁，他画上去的扳手图案，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她也看到了那个眼神复杂的中年男人老王，他正呆呆地站着，脸上老泪纵横。
凌寒停下了脚步，她的声音通过别在衣领上的微型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曾经被异能所伤害，失去过亲人，毁灭过家园。”
她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锐利，而是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真诚。
“我理解你们的恐惧，也理解你们的恨。但是，就在刚才，你们也都亲眼看到了。”
她伸手指了指城墙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影像，指着那些在大崩坏时代，与异变巨兽殊死搏斗的身影。
“在灾难面前，是另一群人，另一群同样拥有着异能的人，挡在了你们的身前，用他们的生命，换来了我们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资格。”
“这个世界，满目疮痍，它需要被修复，但不需要被净化。我们需要的是所有人坐下来，一起建设新的家园，而不是分出你我，互相毁灭。”
“需要的是共存，而不是对立。”
她的话，简单，直接，却像一剂温和的良药，慢慢抚平了人群中那股躁动不安的情绪。
老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那个为了保护营地而死的F级异能者儿子。是啊，他的儿子，不也是挡在普通人身前的人吗？
凌寒看着人群的反应，知道时机到了。
“我在此，代表工匠联盟宣布，联盟将即刻颁布《新纪元共存法案》。”
“法案将明确规定，在这个新世界里，无论你是普通人、异能者，还是改造者，在法律地位上，都将获得完全的平等。所有人，都享有同等的权利，也必须履行同等的义务。”
“联盟将成立特别巡回法庭，严惩任何利用特权欺压弱小，或是煽动族群仇恨的行为。无论你是谁，只要触犯法律，都将受到最严厉的制裁！”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心中炸响。
出路！
凌寒没有清算，没有惩罚，而是给了他们一条清清楚楚的出路，一套明明白白的规则。
这比任何空洞的安抚和许诺都来得有效。
人群中，开始传来压抑的哭声。这一次，不是因为狂热，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们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可以期待，可以为之努力的未来。
“那……那我们……”阿勇抬起头，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问道，“我们这些人……还能……还能回到联盟吗？”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凌寒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平静地回答：“《新纪元共存法案》的第一条，就是联盟赦免所有在此次事件中，被蛊惑、被煽动的普通民众。你们的家，一直都在这里。”
“但是！”她话锋一转，声音重新变得严厉，“所有组织、策划、并动手伤害过他人的‘净化执行官’，以及事件的元凶，雅各布，都将由新成立的特别法庭，依据《共存法案》进行公开审判！”
“他是第一个触犯者，也将是最好的警示。”
说完，她不再看高台上那个绝望的身影，而是转身，向城门走去。
人群，再次为她让开道路。但这一次，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是躲闪和恐惧，而是多了一丝敬畏和……希望。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新世界秩序的滔天巨浪，在没有流一滴血的情况下，就这样被化解了。
当凌寒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后，副官立刻迎了上来，激动地报告：“统帅，雅各布已经被逮捕，他的那些核心信徒骨干，一个都没跑掉，全都束手就擒了！”
凌寒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的疲惫再也掩饰不住。她径直走向最高指挥中心。这场仗，打得太累了。
可她还没走出几步，李明的紧急通讯就接了进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激动。
“凌姐！凌姐！地心之战的原始数据里有大问题！”
凌寒的心猛地一紧：“什么问题？”
“您快来指挥中心！我……我发现，师傅他……他最后修复的，不只是被磨损的法则，他好像……还顺手封印了一个东西！”
凌寒脸色一变，立刻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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