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如同受伤的夜枭，在江州城璀璨却冰冷的灯火上空剧烈颠簸着，奋力冲向郊外漆黑的夜幕。狂暴的气流撕扯着机身，旋翼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掩盖不住舱内压抑的喘息和警报器断续的尖鸣。
林宇紧紧抱着几乎失去意识的叶织锦，用安全带将两人牢牢固定在冰冷的舱壁上。速降绳索早已收回，舱门紧闭，但方才黑袍祭司那记毁天灭地的能量爪击带来的冲击波，依旧让直升机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价值洞察之下，他能“看”到机身尾部缭绕着一丝顽固的暗紫色能量残留，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合金结构，并干扰着飞行控制系统。警报灯闪烁的根源正在于此。
叶织锦蜷缩在他怀里，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她的身体冰冷，眉心处那点因“锦心燃犀”而激发的纯净白光已黯淡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黑袍祭司的精神攻击主要针对她，那种直抵创意本源的侵蚀，造成的伤害远非肉体创伤可比。林宇持续将所剩无几的地乳精气渡入她体内，也只能勉强护住她的心脉，延缓生命力的流逝。
“坚持住……织锦……”林宇低声呢喃，声音在噪音中微不可闻。他抬头望向驾驶舱。
秦墨稳稳坐在驾驶位上，战术目镜反射着仪表盘冰冷的蓝光，她的侧脸线条紧绷，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她的双手紧握操纵杆，动作精准而迅猛，不断修正着航向，对抗着那股诡异的能量干扰。副驾驶座上，另一名“墨羽”队员（林宇记得代号是“山猫”）正紧张地监控着各项数据，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试图稳定系统。
“能量残留清除进度35%！结构完整性下降至72%！自动驾驶系统失效！”山猫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压抑的焦急。
“优先保持动力和导航！手动模式稳住！”秦墨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应对一次常规训练，“联系‘鹊桥’，报告状态，请求紧急降落指引和医疗准备！”
“明白！”
林宇心中凛然。秦墨的小队显然付出了惨重代价才换来这次接应，连代号“鹊桥”的后方支援基地都动用了，情况之危急可见一斑。他试图通过存光瓶联系曦，但信号极其微弱断续，只能感受到曦那边传来的、同样充满担忧和疲惫的意念波动，显然长距离通讯和之前的能量冲击对曦的消耗也极大。
直升机艰难地爬升，试图避开城市防空识别区，朝着西北方向一片连绵的山脉阴影飞去。下方的灯火逐渐稀疏，最终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只有仪表盘的光芒和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映照出舱内众人凝重无比的脸庞。
突然，叶织锦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林宇立刻察觉到，她体内那丝被黑袍祭司能量侵蚀的暗紫色印记，似乎受到了外界某种同源波动的刺激，竟然有复苏和扩散的迹象！
“怎么回事？”林宇急问。
秦墨头也不回，声音低沉：“我们可能被追踪了。祭司的能量有特殊的标记性和共鸣性。‘彼岸花’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直升机后方的夜空中，隐约出现了几个快速移动的红点！是锁钥会的追击飞行器！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正利用能量标记紧追不舍！
“发现高速目标！数量三！距离十五公里，正在快速接近！”山猫的声音陡然拔高。
“启动‘镜花’系统！释放干扰箔条！准备规避机动！”秦墨毫不犹豫地下令。
嗡——！
直升机外部瞬间覆盖上一层流动的、扭曲光线的能量薄膜，同时，大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箔条被抛洒出去，在夜空中形成一片干扰云。直升机同时一个剧烈的侧滑加俯冲，试图摆脱锁定。
然而，追击者的速度远超想象！三道炽热的能量光束擦着干扰云的边缘射过，险些击中直升机尾翼！机身再次剧烈震动！
“不行！能量残留太强，‘镜花’系统效果大打折扣！他们能精准定位我们！”山猫吼道。
秦墨猛拉操纵杆，直升机做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桶滚机动，险之又险地避开又一轮射击。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不能让他们跟到‘鹊桥’！”秦墨的声音带着决绝，“山猫，准备‘断尾’程序！”
“队长！那样我们的返航能量会不够！”山猫惊呼。
“执行命令！”秦墨不容置疑。
林宇心中一紧。“断尾”程序？听起来就是牺牲部分功能或装备来换取逃生的机会！
只见山猫快速在控制台上输入一连串指令。很快，直升机尾部传来一阵机械运作的声响和一声轻微的爆炸声！紧接着，机体猛地一轻，飞行姿态似乎稳定了一些，但速度也明显下降了一截。
林宇价值洞察看到，直升机尾部一截非关键的、装载着部分辅助设备和燃料的外挂舱段被主动分离并自毁了！爆炸形成的碎片和能量乱流暂时阻挡了追击者的视线和锁定。
这一招果然奏效！后方的红点明显停滞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扫描判断。
趁此机会，秦墨驾驶着受损的直升机，全力冲向山脉深处一个看似普通的山谷。
“即将进入‘鹊桥’屏蔽范围！准备盲降！”秦墨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紧绷。
直升机猛地扎向漆黑的山谷，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仪表盘上的高度计疯狂跳动，周围是呼啸的风声和岩石的剪影。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依靠预设导航点和秦墨高超技术的强行降落！
就在直升机即将触地的瞬间，山谷底部突然亮起几盏微弱的、指向性的引导灯！同时，一股柔和却强大的能量力场托住了机身，大大减缓了冲击力！
轰隆！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撞击和金属扭曲声，直升机终于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碎石滩上迫降成功！机身倾斜，旋翼折断，但主体结构大致完好。
舱内一片死寂，只有警报声最后的哀鸣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咔哒，舱门被外部强行撬开。几道穿着灰色制服、戴着夜视仪的身影迅速靠近，动作专业而警惕。
“墨羽！报告情况！”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任务目标已接应……队员‘灰隼’……殉职。”秦墨的声音第一次透出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急需医疗支援，目标二（叶织锦）生命体征微弱！”
林宇抱着叶织锦，在救援人员的协助下，踉跄着踏出严重变形的机舱。冰冷的山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他回头望去，直升机如同折翼的铁鸟，静静地趴在山谷中，冒着淡淡的青烟。夜空中，那些追击的红点已经消失，不知是被甩掉了，还是忌惮这片区域的屏蔽力场。
他们暂时安全了。
但林宇的心情没有丝毫轻松。叶织锦危在旦夕，秦墨小队损失惨重，黑袍祭司和锁钥会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高悬。而这座隐藏在山谷中的、代号“鹊桥”的秘密基地，又将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一名医护人员迅速上前，准备接过叶织锦。林宇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松手。价值洞察之下，这些救援人员周身散发着中正平和的秩序白光，确实是官方人员无疑。但他心中那份属于守值人的警惕，并未完全放下。
秦墨走了过来，摘下面罩，露出苍白却坚毅的脸。她看着林宇，目光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先救人。其他的……稍后再说。”
林宇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叶织锦交给了医护人员。他看着担架被迅速抬向山谷深处一栋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低矮建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暗夜归航，只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第二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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