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林的死寂,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其效应迅速向外扩散。
最先感受到变化的,并非视觉,而是本能。
那些正红着眼睛、悍不畏死地冲击着磐石庇护所防线的变异兽群,在同一时刻,齐齐出现了瞬间的僵直。它们眼中那被“巢母”精神场强化的、近乎统一的疯狂和服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露出了底层更加原始、也更加混乱的——纯粹兽性。
没有了“巢母”那无形而强力的驱赶、协调和“情绪放大”,兽潮瞬间从一支有组织的“军队”,退化回了乌合之众。
冲在最前面的变异兽,因为惯性或者自身的凶性,还在向前扑击。但后面的大批兽群,却陷入了迷茫和骚乱。一些较为弱小的、之前更多是被驱赶和裹挟的变异兽,开始本能地感到恐惧(对庇护所防线上的银辉、武器和喊杀声),停下了脚步,甚至开始掉头。
一些脾气暴戾、凶性十足的大型变异体,虽然依旧在攻击,但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和侧翼配合,它们的进攻变得孤立而易于预测。甚至有几头彼此靠近的、不同种族的强大变异体,因为地盘意识或单纯的暴躁,开始互相嘶吼、推搡,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
原本如同钢铁洪流般源源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兽潮攻势,骤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断层、迟滞和混乱!
城墙上,压力骤减的守军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兽潮乱了!它们乱了!”
“是突击队!他们成功了!他们把兽潮的老巢给端了!”
“银辉在上!我们顶住了!兄弟们,反攻的时候到了!”
秦武留下的副指挥官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声嘶力竭地吼道:“全体都有!稳住阵线!弓箭手、弩炮,自由射击混乱兽群!预备队,准备出城清扫!银辉保佑,我们要赢了!”
银辉领域内,守军士气如虹,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冲到城墙下的残余变异兽,并准备趁势扩大战果。
而相比于兽潮的混乱,另一股敌人的反应则更加直接和迅速。
赵枭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死人般的灰白。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单筒望远镜,指节捏得发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而在微微颤抖。
他看到了。
看到了远方那片寂静林上空,原本笼罩的、令人不安的暗红色精神浊流,如同被戳破的脓包般迅速消散、湮灭。看到了兽潮那整齐划一的疯狂进攻节奏,瞬间崩解成混乱的自相残杀和溃散。
更让他心胆俱寒的是,他派去监视寂静林方向的亲信,连滚爬爬地冲过来,用变了调的声音嘶喊:“大人!林、林子里面的动静停了!那股吓人的气息……没了!全没了!还有……还有咱们之前看到冲进去的那支小队,好像……好像有活口出来了!正在往回杀!”
“巢母”……被干掉了?
赵枭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一根紧绷了许久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底牌,所有的野心,都建立在利用兽潮消耗磐石庇护所,然后趁虚而入的基础上。为此,他不惜代价从北边弄来了干扰器,不惜暗中与“巢母”这种诡异存在达成脆弱的“默契”(或者说相互利用)。
现在,干扰器被单鹏那伙人毁了。
“巢母”被秦武带人掏了老窝。
兽潮崩了。
而磐石庇护所的守军,虽然伤亡惨重,但核心战力(单鹏、单琳)犹在,士气不降反升!
这仗,还怎么打?!
“大人!前线顶不住了!兽潮往回冲,把咱们好几个方阵都冲乱了!守军开始反扑了!”又一个浑身是血的军官踉跄着跑来汇报,脸上满是惊恐。
兵败如山倒。
赵枭太清楚这个词的含义了。一旦士气崩溃,败局将无可挽回。
他猛地将望远镜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疯狂、怨毒和不甘的光芒。他死死盯着磐石庇护所的方向,尤其是城墙右侧那座高耸的塔楼,仿佛要用目光将那里的某个人千刀万剐。
单鹏!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单鹏!
“大人,怎么办?撤吧!再不撤,等守军和溃散的兽潮合围过来,我们就……”亲信焦急地劝道,声音都在发抖。
赵枭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把亲信吓得后退半步。但最终,那疯狂的杀意被一丝残存的理智压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龙战大人那边……或许还有机会。
“传令!”赵枭的声音嘶哑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交替掩护,向东北方向,撤退!告诉那几个带队的,谁敢先乱,老子第一个砍了他!亲卫队,跟我断后!”
“是!”亲信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去传达命令。
撤退的命令,如同瘟疫般在“新秩序盟”的军中蔓延。本就因为兽潮反冲和守军反击而摇摇欲坠的战线,瞬间土崩瓦解!士兵们争相恐后地向后逃窜,丢弃武器,推倒同伴,只为跑得更快一点。所谓的“交替掩护”在求生本能面前,成了一纸空文。
溃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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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楼之上。
单琳耗尽力量,早已昏睡过去,被护卫小心照看着。
单鹏在短暂的昏迷后,靠着一支微量基因稳定剂和顽强的意志,勉强恢复了一丝清醒。他脸色惨白如纸,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他还是强撑着,将“本能之眼”的感知投向整个战场。
他“看”到代表兽潮的无数混乱猩红光点,正在无序地扩散、退却、互相冲突。
他“看”到代表“新秩序盟”士兵的、交织着幽绿和猩红的光点,如同退潮般向东北方向急速流窜,其中充满了“恐惧灰白”和“逃跑本能”(一种变异的饿狼虚影)。
而在那片溃逃的光点洪流后方,有一股格外凝实、充满了怨毒、愤怒和冰冷杀意的暗金色光团(赵枭及其亲卫),正在一边迟滞,一边有组织地后撤。
秦武和雷猛他们还没消息,寂静林方向只有微弱的生命反应传来,情况不明。但“巢母”已灭,兽潮已溃,眼前最大的威胁,就只剩下正在溃逃的赵枭!
绝不能让这个阴险狠毒、勾结北方、屡次三番给庇护所带来灾难的家伙跑了!
单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脑海中针扎般的剧痛,将一道清晰的、带着战场全局信息的意念,通过残存的、与主防线几位指挥官之间微弱的联系(借助银辉余韵和共鸣残响),传递了过去。
同时,他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墙垛,目光锐利地锁定着溃军后方那股暗金色光团移动的方向。
“单鹏队长!你怎么样?”旁边的护卫连忙扶住他。
“我没事。”单鹏摆摆手,声音虚弱却坚定,“传令下去,打开城门,组织精锐机动部队,配合正面反击,追击赵枭残部!重点咬住他们后队那批穿着暗金甲胄的亲卫!赵枭就在里面!”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派人以最快速度接应秦武首领和雷猛他们!清扫寂静林边缘,小心残余变异体。”
命令被迅速传达。
很快,磐石庇护所沉重的城门再次洞开!早已养精蓄锐、憋了一肚子火的机动部队(主要由轻骑兵和速度型觉醒者组成)如同离弦之箭,呼啸而出!他们避开正面仍在扫荡零星兽群的主战场,沿着侧翼,如同一把锋利的弯刀,狠狠切向“新秩序盟”溃军的腰部,直指那支正在“断后”的暗金色亲卫队!
单鹏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股代表赵枭的暗金色光团。
他看到那光团在机动部队的冲击下,微微一顿,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向东北方向逃窜,并且开始有意识地向复杂地形(废墟、丘陵)移动。
想跑?
单鹏眼中寒光一闪。
他转头,对护卫道:“扶我下去。告诉雷猛……如果他还能动,让他带上还能跑的人,跟我追!”
“可是队长,你的身体……”护卫担忧道。
“照做!”单鹏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知道自己状态极差,但更知道,错过这次机会,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赵枭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王者归来?不。
现在是猎手,开始追击受伤的猎物了。
溃败已现,追击的序幕,刚刚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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