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灼痛感如万千根烧红的钢针,从掌心疯狂刺入林渊的每一条经脉。
他强忍着这股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剧痛,目光死死锁定在夜凝霜苍白的脸上。
归息之心的裂纹已如蛛网般密布,那不再是生命之源,而是一个正在破碎的寒冰地狱。
丝丝缕缕的绝对零度寒气从她指尖逸散,所过之处,连流动的沙砾都被瞬间冻结成晶莹的死物,一片银白的霜冻正以她为中心,无情地侵蚀着这片金色的沙海。
他不能再让她分担自己的痛苦。
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归墟乱流,是诅咒,亦是宿命,每一次暴动都足以摧毁他的理智。
林渊咬碎牙关,鲜血顺着嘴角滑落,他猛地催动体内残存的灵力,那根晶莹剔透的琉璃龙筋在他手臂上勒出深深的血痕,强行将那股几欲吞噬一切的狂暴力量锁回丹田气海。
剧烈的反噬让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跪倒在地。
“主人……碑……”一直沉默如石雕的铜面驼奴,此刻却发出了沙哑干涩的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碑中有残魂,或知解法。”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渊猛然抬头,望向那座高耸入云、仿佛连接着天地脊梁的通天碑。
他深吸一口气,将怀中昏迷的夜凝霜轻轻放在一片尚未被寒气侵蚀的沙地上,用自己的外袍裹住她,试图隔绝那刺骨的寒意。
随即,他毅然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座散发着亘古气息的巨碑。
每靠近一步,掌心那名为“逆命契”的活纹烙印就灼热一分。
当他最终站定在碑前时,整个手掌已如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烙铁,皮肤下的血肉仿佛都在沸腾燃烧。
他不再犹豫,紧握的拳头猛然张开,带着决绝与探寻,重重地按在了冰冷粗糙的碑面上。
刹那间,天旋地转!
通天碑仿佛活了过来,碑体上那无数刀劈斧凿的古老缝隙中,竟汩汩渗出浓稠如墨的黑血。
那些黑血在空中诡异地蠕动、汇聚,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而扭曲的人形。
他没有五官,唯有一双空洞的眼眶,下颌处一道狰狞的豁口,昭示着他生前曾被割去舌头。
断舌判官!仅存于此的一缕残念!
那血色人形并未攻击,而是缓缓抬起双手,在虚空中结出一个繁复而古老的手印。
他的指尖,流淌下更多的黑血,化作笔墨,在林渊眼前写下了六个惊心动魄的大字:“非自愿斩,乃三弑一。”
字迹未散,一股磅礴浩瀚的记忆洪流便冲破了时空的壁垒,如决堤的江海,悍然撞入林渊的脑海。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炸裂!
他看见了混沌初开,一个难以名状的伟大存在,因对轮回法则产生了最根本的质疑而自我分裂。
四位同源共主,本为一体。
然而,其中三位选择了维护既定的秩序,而最后一位,则固执地主张“拒绝轮回”,要以己力超脱万物宿命。
一场惊天动地的内战爆发,最终,那主张“拒”的第四人被联手镇压,其不灭的人格被残忍地割裂、封印,化作无数碎片,散布于一代又一代的宿体之中,承受永世轮回之苦。
画面最后,一柄由自身白骨铸就的匕首,被第四人亲手掷出,划破虚空,消失无踪。
那匕首,正是林渊所得的骨匕,它象征的不是死亡,而是——逆命之始!
记忆的冲击让林渊头痛欲裂,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而眼前的血色人形已变得极其稀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他拼尽最后的力量,在空中写下了扭曲的第七个字。
那不再是完整的字,而是一种意志的传递,直接烙印在林渊的灵魂深处:“你……是……祂。”
话音落下的瞬间,断舌判官的身形彻底崩散,化作漫天血雾。
唯有一页残破不堪、仿佛燃烧过的纸张,从空中悠悠飘落。
林渊伸手接住,那竟是传说中记载众生命数、连神明都无法窥视的轮回簿残页。
其上用朱砂血笔,赫然记录着九百次轮回中,所有“拒命者”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试图反抗宿命的灵魂。
而在那长长列表的尽头,是最后一个,也是最新的名字:林渊。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夜凝霜坠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看见一座宏伟的神庙倒悬于无尽虚空之中,殿内没有神像,只有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
女子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婴儿的额间,竟有一枚与林渊一模一样的胎记。
女子温柔地凝视着婴儿,低声呢喃,像是在说着世间最温柔的情话,又像是在下达最恶毒的诅咒:“这一世,别再醒来。”
说罢,她将婴儿轻轻放入一座冰冷的石棺。
而后,她缓缓转身,面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的三位身披黑袍、气息如深渊般晦暗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你们以为,斩去‘拒’的意志,就能让轮回永续不灭?真是可笑。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个人敢对命运说‘不’,祂……就终会回来。”
画面陡然一转,夜凝霜看清了那女子的脸,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那竟是典籍中记载的初代守心人!
而她怀中那个婴儿的心口处,正一搏一动,闪烁着与自己同源的归息之光!
“不!”夜凝霜在梦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然睁开了双眼。
彻骨的寒意从她体内喷涌而出,她望着林渊,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脱口而出:“我们不是继承者……我们……是复活仪式的一部分!”
话音未落,远处一座巨大的沙丘轰然炸裂!
“吼——!”
凄厉的嘶吼声震彻荒原,白蝎娘庞大的身躯从沙下钻出,只是此刻的她凄惨无比,脊椎上那八根引以为傲的白骨倒钩齐齐断裂,猩红的毒血如暴雨般泼洒在沙地之上。
每一滴毒血落地,都瞬间腐蚀沙土,化作一个手持骨刃的沙傀。
转眼之间,三百沙傀拔地而起,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
白蝎娘的复眼中倒映着夜凝霜的身影,充满了疯狂与贪婪:“献祭归息之心,唤醒真正的拒命者!杀!”
三百沙傀闻声而动,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死亡的气息,狂奔而来,目标直指刚刚苏醒的夜凝霜!
“找死!”
林渊看到这一幕,怒极反笑。
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冰冷与暴戾。
他不再压抑,不再束缚!
既然一切都是骗局,那便掀了这棋盘!
他猛地撕开右臂的衣袖,那缠绕手臂、已经与血肉融为一体的逆命契,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色光芒,仿佛一条活过来的真龙。
他左手抓住那根几乎勒断骨头的琉璃龙筋,以其为引,将体内那股被压制到极致的归墟乱流,尽数灌入掌心的逆命契之中!
与此同时,他怀中那枚残破的罗盘也自行飞出,最后一丝力量被彻底引动!
“既然你们都想要一个‘拒’字——那我就让这块破碑,先碎给你们看!”
林渊一声狂喝,携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转身一拳,毫无保留地轰向了那座万古长存的通天碑!
“轰——咔嚓!”
巨碑应声而裂!
一道粗壮的幽银色光柱自碑体裂缝中冲天而起,撕裂了昏黄的天幕。
悬浮在半空的残罗盘光芒大盛,在光柱的映照下,竟显化出三十六处遍布整个大陆的“拒命葬点”轨迹。
所有轨迹如百川归海,最终汇聚于西漠的最深处——那片被称为生命禁区的葬瞳沙海中心。
就在这时,夜凝霜挣扎着抬起手,她已明悟了一切。
指尖寒气凝聚,竟开出了一朵晶莹剔透、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花朵。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朵冰焰花轻轻插入了通天碑的巨大裂缝之中。
刹那间,整片沙海,不,是整个西漠大地,都开始了剧烈的震颤!
以通天碑为中心,百丈之下的地层发出沉闷的巨响,一个巨大无比的螺旋阶梯,缓缓自沙海深处浮现,入口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通往九幽地狱。
林渊不再理会那些冲来的沙傀,他弯腰,一把将虚弱的夜凝霜横抱入怀。
他低头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暴戾化作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声音低沉而温柔:“这次,换我走在你前面。”
说罢,他抱着她,毫不犹豫地踏向那深渊般的入口。
而在那无尽延伸的螺旋阶梯尽头,在那亘古的、连光都无法抵达的黑暗最深处,一双沉睡了不知多少纪元的眼睛,于此刻,缓缓睁开,静静地注视着踏入其中的身影。
林渊的脚,落在了第一级台阶之上。
古老的石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仿佛沉睡万年的巨兽,被踏上了它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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