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的头疼得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敲过。他勉强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芒让他立刻又闭上了眼。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交谈。
殿下似乎醒了，快去通知御医。
这声音说的是德语，奇怪的是，陈慕发现自己竟然完全能听懂。他明明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的硕士研究生，德语水平仅限于点餐和问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流利了？
他再次尝试睁开眼睛，这次适应了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饰奢华的房间——高耸的天花板上绘着精美的壁画，水晶吊灯折射着晨光，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大的肖像画。这绝对不是他昨晚入住的柏林那家廉价青年旅社。
殿下，您感觉如何？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留着整齐胡须的中年男子俯身问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陈慕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更令他震惊的是，他抬起的手——那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镶嵌红宝石的金戒指。这不是他的手。
水...他艰难地挤出一个词，声音低沉而陌生。
立刻有人递来一杯水，陈慕一饮而尽。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了部分不适。他环顾四周，房间里站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全都穿着复古的服装，神情恭敬而关切。
我这是在哪里？陈慕问道，声音依然嘶哑。
殿下在波茨坦无忧宫的寝殿里。那位中年男子回答，您昨晚突发高烧，昏迷不醒，把我们都吓坏了。御医说可能是过度劳累所致。
波茨坦无忧宫？那不是普鲁士国王的夏宫吗？陈慕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最后的记忆是在柏林国家档案馆查阅一战资料，为毕业论文做准备。当时他在看一份关于威廉二世的电报原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他猛地抓住中年男子的手臂：镜子！给我镜子！
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吓了一跳，但还是迅速从梳妆台上取来一面银柄手镜。陈慕颤抖着接过，深吸一口气，将镜面对准自己。
镜中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金发碧眼，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那标志性向上翘起的八字胡。这张脸他在历史书上见过无数次。
德意志帝国皇储，未来的威廉二世。
陈慕的手一松，镜子掉在了丝绸被面上。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闭上眼睛稳住自己。穿越？重生？这怎么可能！但周围的一切都如此真实，他能感受到丝绸睡衣的触感，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熏香，听到窗外鸟儿的鸣叫。
殿下？您还好吗？中年男子担忧地问道。
陈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这真的不是梦，那么他必须尽快适应这个身份。作为历史系学生，他对威廉二世和这个时期有相当的了解。现在是...他需要确定时间。
今天是什么日期？他问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确认而非询问。
1886年5月3日，殿下。
1886年！威廉二世还未登基，他的父亲腓特烈三世仍是皇储，而铁血宰相俾斯麦正执掌着德意志帝国的大权。陈慕在心中快速回忆这段历史——威廉二世将在两年后登基，然后因为与俾斯麦政见不合而迫使这位功勋宰相辞职，随后德国在他的领导下走向军事扩张道路，最终导致一战爆发...
殿下，您需要再休息一会儿吗？今天下午与施利芬将军的会面可以推迟。中年男子建议道。
阿尔弗雷德·冯·施利芬！那个将提出着名施利芬计划的总参谋长！陈慕的心跳加速。这些都是活生生的历史人物，不是书本上的名字。
不，不必推迟。陈慕说，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了解军事高层想法的绝佳机会，我很快就会恢复。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遵命，殿下。中年男子鞠了一躬，示意其他人一起退出房间，我叫汉斯，就在门外，殿下有任何需要随时呼唤我。
当房门关上后，陈慕长舒一口气，倒回枕头上。他需要好好理清思路。首先，他必须接受自己穿越成为年轻的威廉二世这个事实。其次，他得弄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作为熟知历史走向的穿越者，他将如何利用这个身份改变德国的命运？
陈慕起身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是无忧宫着名的阶梯式葡萄园，远处是精心修剪的花园和喷泉。阳光明媚，几名园丁正在修剪灌木。这一切都真实得令人窒息。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修长但不瘦弱，左臂比右臂略短，这是威廉二世因出生时难产留下的残疾。历史上的威廉二世因此自卑，性格变得傲慢而敏感。但陈慕没有这种心理负担，他只觉得这具身体充满活力——威廉二世现在才27岁。
既然命运给了我这次机会，陈慕轻声自语，我不会重蹈威廉二世的覆辙。德意志帝国不会走向世界大战的深渊。
他走回床边，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叠文件和信件。最上面是一封来自他父亲腓特烈皇储的信，内容是对他近期在海军演习中表现的赞许。陈慕微微一笑——历史上的威廉二世与父亲关系紧张，但现在他可以改变这一点。
另一个文件夹上标着，里面是关于德国海军扩建计划的讨论稿。陈慕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紧锁。这些计划明显是针对英国的海军优势制定的，正是这种军备竞赛最终导致英德关系恶化。
必须改变这种对抗思维，陈慕自言自语，德国需要的是合作，而非对抗。
他放下文件，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首先，他必须完美扮演威廉二世的角色，不能让人发现壳子里的灵魂已经改变。这意味着要学习威廉的言行举止、社交圈子和政治立场。其次，他要利用自己的历史知识，逐步调整德国的政策方向，避免未来的灾难性错误。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陈慕下意识用德语说道。
汉斯推门而入：殿下，施利芬将军已经到了。另外，俾斯麦宰相派人送来消息，希望明天能与您共进午餐。
俾斯麦！陈慕的心跳加速。这将是他面临的第一个重大考验——面对那位精明的铁血宰相，他必须表现得天衣无缝。
回复宰相，我很期待明天的会面。陈慕说，然后转向衣柜，现在，帮我更衣。不能让将军久等。
汉斯拍了拍手，两名侍从带着一套军装进来。陈慕注意到那是海军制服——历史上的威廉二世对海军情有独钟。侍者们熟练地帮他穿戴整齐，最后将那顶装饰着金色穗带的军帽递给他。
陈慕站在穿衣镜前，镜中的德国皇储英姿飒爽，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躯壳里藏着一个来自未来的中国灵魂。
殿下今天气色很好。汉斯评论道，将军在蓝色沙龙等您。
陈慕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出了成为威廉二世的第一步。走向沙龙的路上，他经过一排祖先肖像——腓特烈大帝、威廉一世...这些曾经只在历史书上见过的面孔如今成了他的。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既有沉重的责任感，也有改变历史的兴奋。
蓝色沙龙的门前站着两名卫兵，看到陈慕立刻挺直身体行礼。陈慕学着记忆中威廉二世的样子微微颔首，然后推门而入。
一位身材瘦削、面容严肃的军官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啪地立正行礼：皇储殿下！
将军，久等了。陈慕用德语说道，尽量模仿威廉二世那种略带傲慢的语气，请坐。我听说你有关于陆军改革的新想法？
施利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皇储会如此直接切入主题。陈慕暗自庆幸自己读过这位将军的传记，知道他此时已经开始构思那套着名的施利芬计划了。
是的，殿下。施利芬谨慎地回答，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关于未来可能的西线作战，我有一些初步设想...
陈慕专注地听着，同时观察这位历史名人的言谈举止。施利芬的设想与他在历史书上读到的几乎一致——集中优势兵力快速击败法国，然后转向东线对付俄国。这套计划在一战中因为种种原因失败，导致了长达四年的血腥堑壕战。
当施利芬展示完他的地图和兵力部署后，陈慕没有立即表态。历史上的威廉二世会热情支持这类进攻性计划，但他不能这么做。
将军的计划很有创意，陈慕斟酌着词句，但我有个问题——如果我们先发制人进攻法国，英国会作何反应？
施利芬皱起眉头：英国？他们与法国并无正式盟约关系...
现在没有，但未来可能会有。陈慕意味深长地说，德国需要朋友，而非四面树敌。或许我们应该重新考虑战略重点...
施利芬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震惊。皇储的这番话与他一贯的好战言论大相径庭。
离开沙龙时，陈慕知道他已经播下了第一颗改变的种子。明天面对俾斯麦将是更大的挑战，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回到寝室后，陈慕命人取来威廉二世的日记和私人信件。他必须尽快熟悉这个身份的一切细节。当他翻阅那些字迹潦草的日记时，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他不仅要避免德国走向战争的错误，还要利用现代知识推动这个国家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教育改革、科技创新、社会福利...19世纪末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关键时期，德国有潜力成为真正的世界领袖，而非通过武力征服。
夜深人静时，陈慕站在窗前望着普鲁士的星空。他想起了自己原本的生活、家人和朋友，一阵乡愁涌上心头。但很快，他振作起来——既然命运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就要好好利用。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他用中文轻声念道，然后微微一笑，这一次，历史将由我来改写。
- **左臂残疾**：陈慕对威廉二世残疾左臂的轻松接受，暗示他将以不同于原主的心态面对这一生理缺陷，进而形成更健康的人格特质，影响他的统治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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