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仿佛凝固在空气中。陆震东站在门口，水珠从他的雨衣边缘滴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形成一小摊水渍。他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转变为一种奇怪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你记起来了。”他重复道，声音异常平静。
陆深缓缓站起身，温眠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但当他开口时，声音却出奇地稳定：“不是完全记起。是...感觉。那种恐惧的感觉回来了。”
陆震东轻笑一声，脱下湿透的外套，随意扔在椅子上，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恐惧？你应该恐惧，侄子。那天晚上你本该和父母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
温眠感到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地靠近陆深，一只手安抚性地放在他的背上，另一只手已经悄悄伸进口袋，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为什么？”陆深的声音嘶哑，“为什么这么做？”
陆震东踱步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完全不像是刚刚承认了谋杀的人：“为什么？因为那个自以为是的哥哥要把我踢出公司！因为他不肯听我的建议，拒绝那个能让陆氏资产翻倍的并购案！”
他转身，眼中燃烧着压抑多年的怒火：“我花了数年建立关系网，就等他一个签字！而他居然因为‘道德顾虑’拒绝了！”
温眠感到陆深的呼吸变得急促，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提醒他保持冷静。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陆深的声音颤抖着，但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愤怒，“杀了你的亲哥哥，你的嫂子，还有你十岁的侄女？”
陆震东饮尽杯中的酒，嘴角扭曲：“计划中只有他和他的妻子。莉娜...你的妹妹...那是个意外。”
陆深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温眠赶紧扶住他。她能感觉到他体内两种力量的激烈斗争——陆深的崩溃与夜的愤怒。
“意外？”陆深的声音突然变了，掺杂了夜的嘶哑，“你称我妹妹的死为意外？”
陆震东眯起眼睛，打量着陆深：“啊，是那个‘黑暗兄弟’吗？我一直想知道药物是否真的能压制住你。”
温眠感到陆深的手指紧紧攥住她的手臂，力道几乎疼痛。他正在两种人格间剧烈摇摆。
“陆深，深呼吸。”她低声提醒，“不要让他控制你。”
但陆震东已经注意到了她的低语，冷笑道：“控制？亲爱的医生，你不明白吗？一直以来试图‘控制’他的是你和我。而夜——夜才是真实的他。那个愿意面对真相的他。”
“别听他的，陆深。”温眠坚定地说，同时直视陆震东，“你给他服用Lx-17不是为了帮助他，而是为了让他保持顺从，易于控制，对吗？”
陆震东耸耸肩：“副作用而已。主要目的是确保他不会突然‘记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他的目光转向陆深，“但看来药效不够持久。”
外面雷声轰鸣，又一道闪电照亮房间。在那一瞬间的亮光中，温眠看到陆深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那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夜。
“我一直知道。”夜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我承载着那段记忆，从不敢让他知道。因为我知道他无法承受。”
陆震东微微后退了一步，首次表现出谨慎：“有趣。所以你知道一切，却保持沉默？”
夜向前迈了一步，温眠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头即将扑食的猎豹：“我在等待时机。等待他足够强大到面对真相。等待证据足够确凿到将你送进监狱。”
陆震东嗤笑：“证据？什么证据？一段三十年前的模糊记忆？一个多重人格患者的证词？”
夜也笑了，那是一个冰冷而危险的笑容：“不，叔叔。更确凿的证据。”
他走向书房，陆震东警惕地跟上，温眠紧随其后。夜打开隐藏的保险箱，取出一本旧日记本。
“父亲的日记。”夜轻轻抚过封面，“他早就怀疑你了。这里记录了你所有的威胁，所有的阴谋。还有...”他翻到最后一页，展示夹在其中的一张照片，“这是他在车祸前一天拍的。你站在他的车旁，手里拿着某种工具。”
陆震东的脸色第一次变得苍白：“那不可能...我检查过他的物品...”
夜的笑容扩大：“母亲把它交给了医院里唯一信任的护士，嘱咐她在莉娜成年后转交。但莉娜没能活到成年，所以它一直保存在那里，直到我找到它。”
温眠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夜不仅知道真相，还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
陆震东突然冲向夜，试图抢夺日记本。但夜——或者说陆深身体里爆发出的肾上腺素——轻易地将他推开。陆震东踉跄着撞在书架上，几本书籍散落在地。
“助理已经报警了。”温眠平静地宣布，举起一直在录音的手机，“而且我已经录下了你的全部供词。”
陆震东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恐慌，然后又变成一种奇怪的冷静。他缓缓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西装。
“你们不明白，”他轻声说，“没有我，陆氏集团会崩溃。那些关系，那些交易...全都靠我维持。”
夜冷笑一声：“那就让它崩溃吧。比起一个建立在谋杀和谎言上的帝国，废墟更干净。”
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寂静。陆震东的表情终于完全崩溃，他盯着夜，眼中是纯粹的恨意：“我唯一的错误就是那天晚上没有确认你是否真的死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击，陆深——夜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温眠看到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人格界限再次变得模糊。
“陆深，坚持住。”她扶住他，“警察马上就到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但陆深的状态急剧恶化。他抓住自己的头，痛苦地低吟：“不...太多了...所有记忆...同时...”
温眠意识到，长期被药物压抑的记忆随着戒断反应和真相的冲击，正如同洪水般同时涌回。这种记忆过载对dId患者可能是毁灭性的。
“夜，如果你能听见我，”她低声说，“帮助他。你们必须一起面对。”
陆震东看着这一切，突然大笑起来：“看看你们！即使我失败了，你们也已经毁了！他会彻底崩溃，成为一个真正的疯子！”
警察的敲门声响起，助理领着几名警官进入房间。在混乱中，温眠紧紧抱住颤抖的陆深，引导他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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