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朱鸣帅府。
定远的晨雾还未散尽,第一份侦查情报已送到朱鸣案头。
送信哨骑浑身沾着草屑,递上吴良的密信时,他声音急促:
“指挥使,吴头领、耿头领在滁州南门外的破庙里等您,说有要紧的事当面报告!”
“她们由于军情紧急,无法回帅府报告,望大帅原谅。”
“没事,我去一趟就行。”
朱鸣当即带亲兵赶至破庙。
吴良、吴桢此时正围着篝火,烤干湿透的衣袍。
她们二人见朱鸣进来,连忙起身向朱鸣行礼。
吴良从怀里掏出用油布裹好的草图,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南门防务:
“朱元帅,这三天我们扮成送木料的商贩,混进了南门瓮城附近。”
“经过打探,帖木儿不花确实有天魔精锐,数量一万左右——”
“甲胄是精制铁甲,刀砍不动;士卒训练有素,进退有序,比横涧山的天魔军强了许多。”
吴祯指着草图上的红点:
“这是他的主营,扎在瓮城内侧,四周挖了壕沟,架着拒马。”
“每日卯时、午时、酉时各换岗一次,这里守备严密无比。”
“换岗时会有两队巡逻兵交叉巡查,间隙约一炷香。”
“最麻烦的是瓮城城门,是铁皮包木的,厚得很,碗口铳怕是轰不开,得用特制攻城锤硬撞。”
吴桢继续补充道:
“我们还摸到了西门外的粮仓,是由哈剌不花的八千色目兵来看守。”
“据调查了解,这里的色目兵与汉兵和天魔族人都有些冲突。他们还有个毛病——嗜酒。”
“每晚亥时换岗后,总有几个兵偷偷在粮仓角落喝酒,此时防备最为松懈。”
话音刚落,庙外传来阵阵马蹄声,是耿君用来了。
耿君用翻身下马,脸上沾着泥灰,却难掩兴奋:
“朱元帅,有好消息!”
“北门那条山道我查清了,宽度能过两匹并排行的马。”
“虽然有些陡,但有几处岩石能落脚,花将军的锐士肯定能攀上去!”
耿君用递上一张手绘的地形图,上面用红笔标着几处平缓的石阶。
“还有张德林的流民汉兵大营,果然跟降兵说的一样,就在滁州西北角。”
“我们扮成樵夫去打水,真见着张德林了——”
“他当时正给受伤的兵上药,那兵腿上青一块紫一块,说是被帖木儿不花用马鞭抽的。”
“我带的两坛老酒没白费。”耿君用坐下,喝了口热水。
“晚上我找了个偷偷溜出来透气的汉兵,三碗酒下肚,他就全说了。”
“张德林的兵每日只给半斤粗粮,天魔军却顿顿有肉;”
“前几天有个兵饿极了偷了粮仓的米,帖木儿不花当众砍了头,挂在营门口示众。”
“现在张德林营里个个都憋着气,就盼着有人能杀杀天魔军的威风。”
正说着,冯国用带着两个文书匆匆赶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供词:
“朱元帅,从妙山俘虏的滁州逃兵招了!”
“马如龙原是滁州都头,被天魔军同事排挤,降了职。”
“帖木儿不花上个月喝醉时还当众扇过他耳光,他一直耿耿于怀。”
“赵虎是本地乡绅武装,麾下弟兄多是同乡。”
“天魔军在滁州没干什么好事、赵虎对天魔军营也不太满意。”
冯国用指着供词上的记录:
“最关键的是,马如龙和赵虎私下有联络,常抱怨‘天魔军早晚要败,咱们别跟着陪葬’。”
“另外据调查,赵虎守的北门那段城墙,去年暴雨冲坏了角楼,一直没人去修。”
“那里砖石松动得很,只要搭梯子,三两下就能攀上去。”
晨光透过破庙的窗棂,照在摊开的地图和供词上。
朱鸣指尖划过南门的天魔主营、西门的粮仓与汉兵大营、北门的破损城墙……
接着,朱鸣又开始思考分析众人带回的众多情报细节——
天魔军的铁甲精锐、色目军哈剌不花的嗜酒松懈……
流民营张德林部的反意滔天,还有汉人武装马如龙部与赵虎部的隐忍不满……
这些细碎的情报像散落的珠子,此刻正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渐渐勾勒出滁州城的软肋。
“好!我有主意了!”
朱鸣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燃起亮光。
“吴良姐妹摸清了天魔军的主力,耿大姐找到了流民的怒火,冯先生挖透了地方军的心思。”
“这滁州城的底细,咱们算是摸透了!”
朱鸣站起身,对众人道:
“回营!召集李善长、徐答、汤荷、周德星、冯胜他们。”
“开启军事会议,这滁州之战的法子,我心里有数了!”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满破庙,将众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马蹄声踏碎寂静的山路,带着沉甸甸的情报和即将成型的战略,向着定远城疾驰而去。
此刻,滁州城的烽烟尚未燃起。
但决定胜负的暗流,已在这场清晨的汇合中,悄然涌动。
午后的帅府军议帐内,气氛热烈如火。
墙上那张滁州地图,现在被密密麻麻的标记覆盖:
南门用红笔圈出“天魔精锐一万”,旁注“铁甲长矛、瓮城厚门”;
西门标着“粮仓大营”,画着一道虚线土墙,注“哈剌不花嗜酒,亥时换岗松懈”;
北门则用黄笔勾出“破损城墙段”,旁写“赵虎部防区,军心不稳”。
朱鸣端坐主位,目光扫过帐内将领:
李善长、冯国用、徐答、冯胜、花云、郭英、耿君用……
她们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份誊抄的情报摘要。
“诸位都看过侦查结果了,”
朱鸣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滁州城防虽固,但内部三股势力各怀心思。”
“天魔军是虎,色目军是猎犬,地方军是摇摆的墙头草,流民是待燃的干柴。”
“我们要做的,就是防虎、打犬、稳草、点火。”
冯国用率先起身,指着地图分析:
“帖木儿不花的一万天魔精锐是我们的最大威胁。”
“但其刚愎自用,他将主力聚于南门,正好给我们‘声东击西’的机会。”
“张德林的一万流民积怨已深,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燎原;”
“马如龙、赵虎对天魔军恨之入骨,若许以好处,必能让他们按兵不动。”
“我赞同冯先生的看法。”
徐答接过话头,拳掌相击,
“南门硬攻得不偿失,但必须吸引住天魔主力。”
“末将愿率一万精锐列阵南门,白天佯攻,夜里用碗口铳轰营。”
“让帖木儿不花以为我们非攻南门不可,把他的注意力全拖在这里。”
“那西门交给我!”
冯胜按剑起身,眼神锐利。
“哈剌不花那八千色目兵骄横嗜酒,末将带一万五千先锋营,趁他亥时换岗喝酒时突袭粮仓。”
“同时我让弟兄们对着张德林的流民大营喊话。”
“就说‘义军杀天魔、开仓放粮草,分田地’,我就不信他们不动心!”
冯胜顿了顿,又道,
“耿头领说张德林营后有取水点,可派五十锐士从那里潜入。”
“取水时,联络张德林的心腹,约定里应外合——。”
“只要他打开西北城门,汉兵倒戈,滁州西城必破!”
花云早已按捺不住,往前一步:
“北门的破损城墙是绝佳突破口!”
“末将带五千锐士,趁着南门、西门打响时,从山道突袭赵虎防区。”
“按情报说,那段城墙砖石松动,弟兄们攀梯登城最多一炷香就能拿下。”
“拿下后就插义军旗,对赵虎的人喊‘只杀天魔,不伤无辜’,他若识相,定会按兵不动。”
“清流关的阻援也不能少。”
郭英沉声道:“天魔军若从庐州派兵增援,必走清流关。”
“末将带五千人提前进驻关隘,挖壕沟、设滚石,守好这几处险要关口。”
“再让周德星派十杆碗口铳支援,保准让援军寸步难行。”
李善长在旁算着粮草器械,指尖在账册上飞快滑动:
“徐将军佯攻需备足箭支和火药,冯将军劝降的粮食要尽快准备,花将军的攀城梯得加粗加固……”
“我这就安排汤荷调粮、周德星备械,三日内确保所有物资到位。”
耿君用继续补充道:
“马如龙那边,可按冯先生的意思,派间谍送封信。”
“我们许他高官厚禄,破城后仍掌东门防务,料他不敢不从。”
朱鸣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战术细节渐渐丰满,心中越发笃定。
她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朱鸣用朱笔沿南门、西门、北门画了三道箭头,最终汇聚于城中心的天魔军大营:
“徐答主攻南门,要‘凶’,让帖木儿不花以为我们死磕这里;
冯胜攻西门,要‘巧’,借汉兵之力破粮仓;
花云袭北门,要‘快’,一鼓作气拿下突破口。
三路齐发,核心只有一个——集中火力打天魔军,分化拉拢汉人部队!”
她转向冯国用:
“请冯先生与李善长先生再细化一份《攻城后安抚章程》。”
“明确‘天魔兵杀无赦,汉兵降者免罪,地方军不动其编制’。”
“让城里的人知道,义军是来解救他们的,不是来屠城的。”
“得令!”
朱鸣帐内将领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帐帘微动。
阳光透过帐缝照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所有人眼底的斗志与信心。
从侦查到汇总,从分析到部署,滁州之战的蓝图已在这一场军议中清晰铺展——
朱鸣借着敌人的矛盾、靠着精准的情报、凭着将士的勇谋,已规划好了最佳的战术。
朱鸣已经将一场看似艰难的攻城战,变成了一场“以巧破拙、以顺击逆”的胜算之役。
朱鸣望着地图上滁州的轮廓,指尖轻轻叩击案面。
三日后,当第一声炮响在南门炸响时,这场酝酿已久的烽烟,便将撕开滁州城的夜幕。
而此刻帐内的每一份部署、每一个细节,都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砝码。
“散帐后,各营即刻准备。”
朱鸣的声音,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六日后卯时,大军准时出兵滁州!”
帐外的风,卷着校场的呐喊声传来。
帐内的脚步声、甲胄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即将奔赴战场的序曲。
滁州的城门,已在情报与谋略的锋芒下,悄然露出了可破的缝隙。
本次会议,朱鸣获得了详细的情报,制定了完备周密的攻城计划。
这场滁州大战,朱鸣已经是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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