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卿侧身轻易躲开，眼神冰冷地扫过自己的母亲。
“这么好的亲事？娘，你所谓的‘好’，是指陈建国答应给的那一百块彩礼，刚好够给我哥娶媳妇用吗？”
王翠花被戳中心事，动作一僵，哭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苏大山脸色更加难看，怒吼道：“混账东西！彩礼怎么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由得你在这里放肆！赶紧给建国道歉，这事还能挽回！”
“挽回？”苏念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看向陈建国，“陈建国，你告诉我，这门亲事，还有挽回的必要吗？”
陈建国被她看得心底发毛。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努力维持着受害者的姿态，痛心疾首道：“念卿，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或者听了什么闲话。”
“但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你忘了我们之前在河边，你说过……”
“闭嘴！”苏念卿厉声打断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别跟我提感情！更别提起河边！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她上前一步，逼视着陈建国，气势上竟将陈建国压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陈建国，我今天悔婚，不是因为跟你闹脾气，而是因为你——根本不配！”
“陈建国，你不是想要我说清楚吗？好！我今天就当众所有乡亲的面，把话说清楚！让大家评评理，我苏念卿，为什么不嫁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她声音朗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再次让全场安静下来。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们的小家，为了打点关系回城接我，需要我拿出积蓄。”
“那我问你，去年冬天，你说你母亲生病，需要钱买药，我给了你十五块钱和五斤粮票，那钱，真的用在你母亲身上了吗？”
陈建国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念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那钱当然是……”
“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苏念卿根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宾客耳中。
“还有，你说要买复习资料，问我拿了三块钱。可我怎么听说，你转头就去供销社给省城的林晓雪买了一条红丝巾？！”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震惊，瞬间炸开了锅！
“林晓雪？那个即将从省城来的漂亮女知青？”
“还有这事？”
“怪不得我前几天去省城，看到林知青前几天脖子上好像多了条新丝巾……”
“陈建国看着挺正经一个人，居然……”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针一样扎在陈建国身上，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急忙辩解：“你胡说！念卿，你肯定是听别人乱嚼舌根！我怎么会……”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知肚明！”苏念卿再次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
“陈建国，收起你那套虚伪的嘴脸！你真当我苏念卿是傻子，看不出你一边用甜言蜜语哄着我的钱和物，一边又跟别的女知青不清不楚？”
“你……你血口喷人！”陈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念卿，风度尽失。
陈母也坐不住了，尖声叫道：“苏念卿！你个没良心的！我们建国哪点对不起你？你红口白牙地污蔑他！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好！我今天就跟你们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苏念卿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从碎花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用牛皮纸仔细包着的小本本。
看到那个小本本，陈建国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苏念卿的笔记本！
他见过很多次，她总是随身带着，偶尔写写画画，他之前只当是女孩子记些心情日记之类，从未在意过！
难道……
苏念卿当众打开牛皮纸，举起那个略显陈旧的笔记本，目光如炬，扫过全场。
“各位乡亲！我苏念卿今天悔婚，绝非任性胡闹！而是因为我发现了陈建国的真面目！”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他就是一个虚伪自私、投机倒把、思想腐朽的败类！”
“你放屁！”陈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冲上来抢笔记本。
苏念卿早有防备，迅速后退一步，同时高声喝道：“你敢动手，我就敢把这上面的东西，立刻送到公社革委会去！”
革委会三个字，如同紧箍咒，瞬间定住了陈建国，也让他身后的陈家人脸色大变。
苏念卿不再看他，直接翻开笔记本，声音清晰而冰冷地念道：
“第一条罪状：虚报工分，骗取知青补助！”
“去年秋收，第三生产队，陈建国实际出工十五天，但他记分册上登记为满勤二十五天！”
“多领取知青补助粮票十五斤，现金十四元五角！此事，记分员李红梅可以作证！笔记本上有具体日期和工分对比！”
人群瞬间哗然！
虚报工分，这在他们看来，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罪！
陈建国脸色煞白，脱口而出：“你胡说！没有的事！”
苏念卿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继续念道：
“第二条罪状：私下倒卖集体粮票，投机倒把！”
“今年三月，陈建国通过知青点张伟的关系，将公社奖励的二十斤全国粮票，私下卖给了隔壁大队的王老五，获利八十元钱！”
“此事，张伟和王老五均可对质！交易时间地点，笔记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下，连村干部的脸色都变了。投机倒把，在这个年代，同样是重罪！
“你……你血口喷人！证据呢！”陈建国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苏念卿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还记录得如此详细！
“证据？”苏念卿冷冷地看着他，“你敢不敢现在就让张伟和王老五过来当面对质？或者，让村干部去搜你的箱子，看看有没有那八十块钱赃款？”
陈建国噎住，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那副心虚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几乎等于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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