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坦然：“我喜欢过你。很喜欢。”
陆北辰眼神微动，但依然沉默。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心里只有苏念卿。”
叶清音继续说，语速平缓，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以前不甘心，总觉得我比她强，我比她更适合你。我甚至……做过很多糊涂事。”
她的手指蜷缩起来：“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感情这种事，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只有愿意不愿意。”
“今天看到你护着我的样子，虽然知道你是出于公心，但我还是……很高兴。”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迅速压了下去，“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退后一步，挺直脊背。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把心思花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了。”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我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叶清音，从今往后，只为自己活着。”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她脸上。
那张曾经写满执拗和不甘的脸，此刻有一种洗净铅华的平静。
陆北辰看着她，许久，点了点头。
“叶医生，”
他说，“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一声“叶医生”，划清了所有界限，也给予了应有的尊重。
叶清音笑了，这次的笑容真切了许多：“谢谢。也祝你和苏念卿……白头偕老。”
陆北辰颔首，转身拉开门。
院子里，许文慧正扒着年轻民警的胳膊哭诉：“同志，你评评理，哪有这样的？刚离婚就结婚，这不是早就勾搭成奸是什么？你们派出所要为人民做主啊……”
林晓雪在一旁拉着她：“妈，别说了……”
陆北辰走过去，声音不高，却让许文慧立刻闭了嘴：“走吧。再闹下去，今晚就在拘留所过夜。”
许文慧瑟缩了一下，终于闭了嘴，被林晓雪搀着，踉踉跄跄地跟着陆北辰走出了派出所大院。
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叶清音静静站着，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而她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人猛地拽住！
力道大得让她一个踉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开。
林振邦站在她面前，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他那只打过她的手还悬在半空，手指微微发抖。
“叶清音，”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给我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叶清音偏着头，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
她没用手去捂，只是缓缓转回脸，阳光照进她眼里，只有一片平静的冷。
“什么身份？”
她问，“林主任的新婚妻子？还是你花钱买来的摆设？”
林振邦被这话刺得脸色更难看：“你少给我阴阳怪气！我警告你，既然嫁给我了，就给我安分点！别再盯着陆北辰那样的男人看！你以为他还能看得上你？”
“林振邦。”
叶清音往前一步，几乎贴到他面前。
那张红肿的脸在阳光下看得更清楚了。
“如果你接受不了我的过去，接受不了我心里曾经有过别人，”
她一字一顿地说，“这婚，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离。结婚证才领了三个小时，我不介意立刻换成离婚证。”
林振邦一噎，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瞪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他曾经欣赏她的才华和坚韧，不惜顶着压力也要带回省城安排工作，甚至今天上午还在众人祝福声中娶进门的女人。
可现在，她站在这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可以离婚”。
他能说什么？
说不行？那不等于承认自己非她不可？
说他不在意？可那一巴掌已经出卖了他所有的嫉妒和愤怒。
叶清音看着他挣扎的表情，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嘲弄。
“林振邦，这一巴掌，我受了。”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红肿的脸颊，“就当还你把我从柳林村带出来的情分。但这是最后一次。”
“从今往后，你再敢动我一下，我会让你知道，一个学过医的女人，最清楚怎么让人生不如死。”
说完，她转身就走。
林振邦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那只打过她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
另一边，在城西杨柳巷那间四十平米的老屋里，许文慧正对着缺了半块镜片的梳妆镜抹雪花膏。
“晓雪，你看看妈这身衣裳，还行吧？”
她扯了扯身上那件蓝底白点衬衫，这是她昨天在旧货市场花了三块钱买来的，领口还特意用白线绣了朵小花。
林晓雪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边，手里捏着一支断了半截的口红，小心翼翼地往嘴唇上涂。
那是她藏在行李最底层的“存货”，上海产的老牌子，颜色艳得扎眼。
“妈，你说北辰哥真能给咱们安排工作？”
林晓雪对着破镜子抿了抿嘴，又觉得太红，用手背擦了擦。
“他敢不安排？”
许文慧冷笑一声，往脸上扑了层粉，“他现在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最怕惹麻烦。咱们要是没着落，天天去他单位闹，看他脸往哪儿搁！”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了。
陆北辰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两个牛皮纸信封。
他穿着常服，但身姿挺拔，往这破败的巷子里一站，格格不入。
“北辰来了！快进来坐！”
许文慧立刻换上笑脸，殷勤地让开身。
陆北辰没进屋，只是把信封递过去：“文慧姨，你们的工作安排好了，省国营第三纺织厂，下周一报到。”
许文慧接过信封，迫不及待地抽出来看。
是两张用工介绍信，盖着红彤彤的公章。
“纺织厂啊……”
她的笑容淡了点，“这工作……累不累？”
“纺织厂是国营大厂，待遇不错。”
陆北辰语气平静，“文慧姨你在后勤仓库，林晓雪去织布车间。都是正式工，有劳保，月底发粮票。”
林晓雪一听“织布车间”，脸就白了：“北辰哥，我……我没干过车间里的活，能不能……”
“林晓雪，”
陆北辰打断她，目光扫过母女俩脸上过于精致的妆容，“现在找工作不容易，你们踏实干着，别再出什么岔子。”
“要是再去找林主任的麻烦，下次就不是我来派出所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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