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御花园内桃李芳菲,柳絮如烟,一派融融春意。距离莳嫔所出的沉芳公主周岁宴刚过不久,宫中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散去,另一股涌动的暗流却已在紫禁城深处悄然滋生。
皇上正伏案批阅奏折,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宣。”
皇后步履从容地走入殿内:“臣妾给皇上请安。” 依旧是那副温婉端庄的模样。
“起来吧。”皇上未抬头,笔尖依旧在纸上游走。苏培盛适时奉上了茶,皇后顺势接着递给皇上,“皇上批折子辛苦了,您歇歇眼睛。”皇后将茶盏轻轻放在御案一角,声音柔和得如同三月春风。
皇上这才搁下朱笔,揉了揉眉心,接过茶盏:“有劳皇后了。”
皇后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奏章,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朝务虽重,皇上也当保重龙体。如今春日正好,合该松散些才是。”她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前几日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还念叨着,说宫中皇嗣不丰,终究是憾事。若能多几位妹妹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社稷之福。”
皇上并未立刻作答,他端起茶盏,用杯盖徐徐撇开浮沫,淡淡道:“皇额娘有心了。只是大行选秀,难免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眼下朝局初定,战事未停,不必如此。”
皇后闻言,脸上绽开一抹贤淑的笑意:“皇上体恤臣民,是天下之福。臣妾倒有个主意,既不必大动干戈,也能为后宫添些新人。”她上前一步,声音愈发温软,“不如从近来得力、忠心可嘉的功臣家中,择选几位适龄女子入宫。一来彰显皇恩,抚慰臣心;二来,后宫多了几位可心的妹妹,也热闹些,皇上处理朝政之余,也能多些解语之花相伴。”
皇上沉吟片刻:“也罢。你去办吧,切记一切从简。”
皇后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恭敬地垂下头:“臣妾遵旨,定当悉心挑选,不负皇上与太后所托。”她看着皇上重新拿起朱笔,便柔声道,“臣妾告退。”说罢,躬身行礼,悄然退出了养心殿。转身的刹那,她脸上那抹温婉笑容依旧完美无瑕,仅是眉角轻微挑了挑。
翊坤宫内年世兰斜倚在软榻上,她纤纤玉指捏着一根细长的银签子,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琉璃盏中金黄饱满的新贡枇杷,锋利的银尖时而刺入柔软的果肉,时而又懒懒划过琉璃盏壁,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沈眉庄端坐在年世兰的对侧,手中捧着一盏清茶,眼帘微垂。夏冬春和安陵容坐在下首。
乳母小心翼翼地将裹在锦缎襁褓中的沉芳公主抱了过来。年世兰这才懒懒地抬了抬眼,目光落在那个粉雕玉琢的婴孩身上。她随手放下银签,灵芝即刻上前,熟练地为她卸下护甲:“抱过来本宫瞧瞧。” 年世兰接过孩子的动作竟透出一种与她平日张扬姿态不符的、近乎笨拙的小心。那柔软温热的小身子入怀,让她身体有瞬间的僵硬。沉芳公主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珠光宝气的女子,不但没哭,反而咿呀一声,伸出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年世兰垂在胸前的一缕流苏。
这一抓,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年世兰的心口。“嗯,是胖了些,瞧着也机灵。”她很快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抬起下巴,恢复了那副傲娇的口吻。“莳嫔,你养得不错。”只是她抱着孩子并未立刻归还,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沉芳公主,目光也未曾离开。
这时,安陵容才适时地微微倾身,将话题引向正轨:“娘娘慈心,臣妾听闻,皇后娘娘正在张罗新人入宫,意在为皇家开枝散叶呢……”
夏冬春按捺不住,率先开口:“听说皇后娘娘正张罗着给皇上选的新人都是从那些参与弹劾的言官家里挑的。”
华贵妃眼皮都未抬,冷哼一声:“慌什么?不过是些靠着嚼舌根子上位的人家,养出的女儿能有什么见识?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安陵容声音轻柔如羽:“华贵妃娘娘请息怒,莳嫔姐姐也是心直口快,皇后此举,无非是想分薄圣宠,巩固自身。我们……未必不能从中得利。”她看向华贵妃,眼神清澈,“娘娘,臣妾听闻,皇上近来甚是偏爱莞嫔娘娘的品貌风姿,每每提及,赞不绝口,连带着对甄家那位将笄之年的幼女,也多有青眼。”
一直静默不语的沈眉庄此时轻轻将茶盏放回身旁的小几上。她抬起眼,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接过了安陵容的话头:“泠贵人的意思是,既然皇上喜欢,那各家送女儿入宫,自然会投其所好。若宫中再多几位形似‘莞嫔’的新人……”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年世兰和夏冬春,“相似的人多,是非便多。阿哥终究过于年幼,根基未稳。不如让这园子里开出更多相似的花来,让有心人顾不上咱们,先冲着‘新花’去。水越浑,底下的小鱼才能有机会安然长大。”
沈眉庄语气微转,补充道:“既然能有‘莞嫔’,那与她容貌亦有几分相似的义妹‘浣碧’,自然也是不能少的。姐妹同侍一君,自古有之,若能再添上几分‘机缘巧合’,这故事,想必会更加……有趣。”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夏冬春听得眼睛一亮,立刻道:“对啊!我阿玛在内务府也有些门路,找几个模样相近、性子伶俐的宫女,放在皇上常经过的御花园、千鲤池那边,制造些‘偶遇’,还不容易?若是能找到一两个与浣碧相似的,一并安排上,那才热闹呢!”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甄嬛吃瘪的样子。”
年世兰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一抹傲然又带着点玩味的笑容:“呵,这主意倒有点意思。”她看向夏冬春,“你既有心,便去办吧,手脚干净些,别让人抓住把柄,丢了昭妃和本宫的脸。”又对安陵容道,“你心思细腻,脑子活络,就多帮着点莳嫔,从旁留心,查漏补缺。需要什么打点,尽管来告诉本宫,帮本宫办事,可别小家子气了。”
夏冬春得了指令,兴奋地应下:“娘娘放心!”
安陵容则恭敬垂首:“能为贵妃娘娘、昭妃娘娘分忧,是嫔妾的本分。嫔妾定当竭尽全力,协助莳嫔姐姐。”
不过数日,宫中各处便悄然多了一些新鲜面孔。有在御书房附近负责洒扫,侧脸清秀的宫女;有在花园里打理,吟诵诗词的宫女;更有在宴席间隙,歌声婉转的宫女……
与此同时,一丝关于帝王偏好的隐秘风声,如同初春的第一滴融雪,悄无声息地渗出了宫墙。皇上独爱莞嫔那般清丽脱俗的品貌——这不知来处的耳语,像滴入清水的浓墨,多家言官都地寻访到家中或有容貌、气质与甄嬛相似的适龄女儿,或眉眼含情,或气质婉约,总有一二分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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