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亲王李瑞站在敦亲王府的湖畔水榭中，望着池中自己不再年轻的倒影，以及身后不远处正在耐心教导世子习字的王妃林婉茹。微风拂过，带来初夏荷花的清香，也吹皱了一池春水，恍惚间，仿佛也吹回了许多年前。
他曾是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皇子之一，母妃端康太妃与皇姐大长公主曾对他寄予厚望。他也曾奋力争取过，权衡过，甚至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夺嫡风暴中，做出过身不由己的选择——比如，放弃那个曾让他心动的女子，苏晚晴。
如今，新帝登基，四海升平。他得了摄政亲王的名位，手握重权，地位尊崇，远超一般闲散宗室。王妃林婉茹端庄贤淑，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他生儿育女，对他体贴入微。生活富足安稳，似乎无可指摘。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某一处，始终藏着一弯可望不可即的月光，以及一份深藏的、对往昔抉择的怅惘。那月光，是苏晚晴清冷决绝的背影；那怅惘，是对于另一种可能人生的无声告别。
那次镇北王世子萧煜与苏晚晴的大婚，他去了。看着那个明媚鲜活、眼神炽热的世子，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身边虽温婉却眉宇间透着释然与幸福的女子，他心中五味杂陈。他看到了她脸上那种与自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松弛而真实的笑意。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当年的放手，或许阴差阳错地，成就了属于她的、更广阔的天地。
酒宴喧闹，他独自离席片刻，在廊下遇见了同样出来透气的苏晚晴。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增添了沉静通透的气韵。
“王爷。”她微微颔首，礼数周全，语气平和，再无波澜。
“苏……世子妃。”李瑞顿了顿，找回合适的称呼，“恭喜。”
“多谢王爷。”苏晚晴微笑，目光坦然，“也祝王爷诸事顺遂。”
简单的对话，再无其他。她转身离去，裙裾微扬，融入那片属于她的热闹与幸福之中。李瑞站在原地，忽然觉得一直压在心口的某块巨石，松动了。
他失去了月光，但是却守护了母亲、姐姐和自身的安稳。他放弃了爱情，却换来了参与朝政、施展抱负的平台。世间安得双全法？
回到王府，他看到王妃林婉茹正轻声细语地纠正着儿子的握笔姿势，侧脸在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察觉到他回来，抬头微微一笑，眼神温润，带着询问。那一刻，李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与歉意。这些年来，他沉浸在自身的得失与遗憾中，却忽略了身边这个一直默默陪伴、给予他平静与支持的女人。
她或许不及苏晚晴才情飞扬，但她用她的方式，给了他一个无可挑剔的家，一份细水长流的温情。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却有岁月沉淀下来的、相濡以沫的亲情与默契。
他走上前，罕见地没有先去关心儿子的课业，而是对林婉茹温声道：“王妃辛苦了。夜色已深，早些歇息吧。”
林婉茹微微一愣，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柔和：“王爷也劳碌一日，臣妾让厨房备了安神汤，一会儿便送来。”
李瑞点了点头。
自此以后，李瑞尝试着将更多目光投向当下。他发现，教导儿子时，林婉茹总有独到的耐心与智慧；处理繁琐家事时，她展现出不逊于处理朝政的干练；甚至在他因政务烦心时，她寥寥数语的宽慰，总能恰到好处地点醒他。
他开始习惯在晚膳后与她聊聊家常，听听她对京中事务的见解（她虽不出门，却自有信息渠道）；会在休沐时，应她的提议，一同去京郊别院小住，赏景散心。他发现，这种平淡的陪伴，同样能让人心安。
那抹月光依旧在心湖深处，却不再刺痛，只化作青春年华里一个淡淡的、略带遗憾的印记。而照亮他现实生活的，是身边这盏温暖而实在的灯火。他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心安之处”，并非惊涛骇浪，却踏实温暖。他依旧是那个重情而克制的瑞亲王，只是将这份情义，更多地倾注在了当下所能守护的人与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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