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李琅,在众皇子中存在感极低。提起他,人们最先想到的标签往往是“兰贵妃幼子”、“四皇子李珉的跟屁虫”。
他确实如此。从小,他就活在耀眼又霸道的四哥李珉的阴影之下。李珉骄纵跋扈,脾气暴躁,但对这个一母所出的幼弟,倒有几分难得的“维护”——当然,这种维护通常表现为:闯了祸一起扛(通常是李琅背小锅),惹了事一起上(通常是李琅当马前卒),有什么“好事”也“带着”他(比如欺压弱小、抢夺他人物品)。
李琅资质平庸,性格懦弱,缺乏主见。他习惯了听从四哥的安排,习惯了躲在他身后,习惯了被他呼来喝去。他觉得这样很安全,不用自己动脑筋,也不用独自面对风雨。母妃兰贵妃虽然有时会叹息他太过依赖兄长,但看着两个儿子“兄友弟恭”(表面如此),也并未过多干涉。
他亲眼见过四哥如何欺辱宫人,如何在外横行霸道,甚至伤害无辜百姓。他内心偶尔也会感到不安和害怕,但四哥一句“怕什么?有父皇和母妃在,谁敢把我们怎么样?”就能打消他所有的疑虑。他甚至会麻木地帮着望风,或是接过四哥“赏”给他的、从别人那里夺来的小玩意儿。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对错,只觉得跟着四哥是天经地义。
转折点发生在四皇子李珉被圈禁之时。那场由四哥骄纵,害死平民的案子,引的父皇(先帝)震怒,毫不留情地下达了圈禁的旨意。
李琅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一向嚣张的四哥面如死灰,被侍卫拖走时那绝望而疯狂的眼神;母妃兰贵妃哭得几乎晕厥,却求情无门;整个宫殿笼罩在可怕的低气压中。
他吓坏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父皇的宠爱是有底线的,母妃的庇护也不是万能的。原来做错了事,真的会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而自己,一直跟在四哥身后,那些事情……自己是不是也算帮凶?会不会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这种恐惧日夜折磨着他,让他变得比以前更加胆小、沉默,几乎到了惊弓之鸟的程度。他彻底断了与四哥的联系,生怕再沾染上一丝一毫。
新帝李琂登基后,对这位毫无威胁、且明显被吓破胆的八弟,展现了宽仁。不仅没有追究他过往那些“跟屁虫”行为,还依照礼制封他为醇郡王,允他开府另居。
离宫开府,对李琅来说,象是获得了某种新生。没有了四哥的阴影,没有了宫廷中无处不在的压抑目光,他第一次需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他开始是惶恐的,事事小心翼翼,对皇帝派来的王府属官言听计从,对朝中各方势力敬而远之。他的郡王府,大概是京城最安静、最无趣的王府,几乎没有任何社交往来。
母妃兰贵妃(已是太妃)被新帝善待,有时会出宫来看他。看着儿子这副谨小慎微、毫无生气的样子,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她开始耐心地引导他:“琅儿,如今不同往日了。陛下仁厚,既往不咎。你已是郡王,需得自己立起来。不必像你四哥那般……但也不能一味躲着。学着打理王府,管理封邑,做个安分守己的闲散王爷,便是最好的日子。”
在母妃的鼓励和王府长史(由皇帝选派,颇为正派能干)的辅助下,李琅开始尝试着学习管理事务。他发现自己虽然不聪明,但只要耐心、仔细,也能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学着查看账目,管理田庄,与封地上的百姓打交道。
他尤其记得一次,封地上一户农家因天灾歉收,请求减免租子。王府属官按例欲要拒绝,李琅却忽然想起了当年四哥纵马踏毁百姓庄稼、甚至打伤人的场景,心中一阵刺痛。他犹豫了很久,第一次鼓起勇气,驳回了属官的意见,同意减免了那户农家的租子。
事后,那户农家千恩万谢的样子,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满足感。原来,权力可以这样用?原来,不做坏事,还能做好事?
他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虽然他还是那个胆小的李琅,但他开始努力地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的郡王:不欺压百姓,公平处事,甚至偶尔会在能力范围内,做些修桥补路的小善举。
他依旧远离朝堂纷争,依旧没什么存在感。但他的生活不再是灰暗的恐惧,而是有了些许平淡的充实。他娶了一位武将的女儿,妻子虽是武将之女,但是性情温和,与他举案齐眉。生活虽无大富大贵的波澜,却也安稳静好。
偶尔,他还会听到关于被圈禁的四哥的消息,听说他如何暴躁怨怼。李琅心中会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后怕,也有一丝模糊的庆幸——庆幸自己及时挣脱了那条看似威风、实则通往深渊的道路。
他不再是任何人的跟屁虫。他是醇郡王李琅,一个能力平庸却努力安分守己、在新时代里找到了自己微小位置的皇室成员。这份安稳,对他而言,已是命运最大的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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