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尽头只有一扇漆黑的木门。门缝下没有透出灯光。
塞西莉亚站在门前，微微歪头，金色眼眸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微光。
她没有敲门，只是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在那粗糙的木门上叩了一下。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几秒后，门被无声地拉开了一条缝隙。
汤姆·里德尔站在门后，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衬衫和长裤。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黑眸在黑暗中锐利地审视着她，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到来。他身后房间里的黑暗比他身后的更加浓郁，带着一种冰冷的、私密的气息。
“有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冰冷而戒备，没有任何寒暄。
她刚才果然没睡。汤姆在心里想。
塞西莉亚笑眯眯地，同样用气音回答：“长夜漫漫，睡觉真没意思。我以为只有我没睡，原来汤姆你也醒着呀？不请我进去坐一下吗？”她试图探头往里看。
汤姆的身体纹丝不动，完全挡住了缝隙：“不需要。有事就说。”他的拒绝干脆利落，不带丝毫转圜余地。
“好吧，”塞西莉亚撇撇嘴，也不坚持，她靠在对面的墙上，抱着手臂，“我就是想来问问，关于下午……还有晚餐时的事情。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她选择单刀直入。
汤姆沉默地看着她，黑暗中，他的面部轮廓显得更加深刻冰冷。
“知道什么？知道你会一些……不该会的小把戏？知道你试图把它们栽赃给我？”他的语气里带着冰冷的讽刺。
“栽赃？”塞西莉亚露出惊讶的表情，“我没有呀。我只是觉得……很神奇。而且，”
她向前倾了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神秘感，“你难道不好奇吗？为什么我碰到你，你脑子里的声音就会安静？”
这个问题像一枚精准的针，再次刺中靶心。
汤姆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当然好奇，这是他最大的困惑和……渴望。但他绝不会轻易在一个来历不明、行为诡异的“同类”面前暴露自己的软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冷硬地否认，但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
“哦？”塞西莉亚的金眸在黑暗中仿佛能发光，“真的吗？那种一直嗡嗡作响、吵得人不得安宁的感觉……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不是很舒服吗？”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同情，仿佛真的感同身受。
汤姆的指尖微微抽搐。她描述得太准确了。那不仅仅是安静，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精神上的松弛和平静。虽然短暂，却足以让人上瘾。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你怎么做到的？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叫西亚，一个不幸的落难者。”塞西莉亚摊摊手，重复着白天的说辞，“至于怎么做到的……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碰巧？”
她眨眨眼，一脸无辜，“我的目的是找个地方住，有口饭吃，顺便交个朋友？我觉得你就挺合适的。”
“我不需要朋友。”汤姆再次重复这句话，但这次的语气似乎没有晚餐时那么绝对，反而像是在说服自己。
“真的吗？”塞西莉亚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个人守着秘密，很累的吧？尤其是……当这个世界觉得你的秘密是‘怪胎’的证据时。”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动了汤姆内心最坚硬的壳。
他猛地抬头，黑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理解的震颤。
她怎么敢……她怎么会……
但他迅速将这丝波动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警惕和冷漠。
“如果你只是想来说这些疯话，那么可以走了。”他作势要关门。
“等等！”塞西莉亚伸手抵住门板，她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汤姆竟然没能立刻关上。“做个交易怎么样，汤姆？”
汤姆的动作停住了，黑眸眯起：“交易？”
“嗯。”塞西莉亚点点头，“我好像……偶尔能让你这里清静一会儿。”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一些事情。比如……这里的事情，伦敦的事情，还有……你的事情。怎么样？很公平吧？”
她提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诱惑，用一个他极度渴望却无法自己得到的东西，来交换信息——这些信息对他而言几乎毫无损失。
汤姆沉默了。他死死地盯着塞西莉亚，权衡着利弊。风险巨大，这个女孩太不可控，太诡异。
但回报……那片刻的宁静，对他而言价值连城。而且，接近她，或许才能更快地弄清楚她的底细和目的。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走廊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什么时间？”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塞西莉亚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虽然一闪即逝。“随时欢迎。”她松开抵着门的手，“不过现在嘛……确实该回去睡觉了。晚安，汤姆。”
她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汤姆·里德尔站在门缝后，久久没有动作。他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她抵住门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的声音，再次消失了。
虽然只有一刹那。
但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缓缓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黑暗中，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黑眸，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算计、渴望和一丝冰冷的决心。
这场交易，他接了。
而他要知道的，远比她愿意交换的，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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