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少尉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坐起身，粗重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只残留着一种强烈的不安和愤怒，还有特高课那个松本优子冰冷、充满算计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种令人不快的残留情绪。窗外天光微亮，宿舍里其他宪兵还在酣睡。小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灌了一大口凉水。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他想。自从那个松本优子来到领事馆，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先是远房表亲村上被调查后调走，现在连睡觉都不得安宁。
洗漱时，看着镜中自己那双因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小林胸中的无名火又窜了上来。松本优子……这个女人，仗着是从上面来的，整天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人的眼神就像在审视犯人。什么心理战专家，我看就是搞内部倾轧的专家！说不定村上就是被她搞掉的！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思维。他越想越觉得有理，之前松本在会议上那种冷静到近乎冷漠的表情，此刻在他回忆里也变得格外刺眼，充满了居高临下的算计。
带着这股尚未平息的邪火，小林来到了领事馆。在走廊里，他迎面撞见了正低头看着手中文件的松本优子。
若是平时，小林最多就是漠然地点个头，擦肩而过。但今天，梦里残留的敌意和清晨滋生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保持平静。他停下脚步，毫不掩饰地用充满敌意和戒备的目光狠狠剐了松本一眼，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挺着胸膛，故意迈着沉重的步子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肩膀甚至微微撞了一下她的胳膊。
松本优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毫不掩饰的敌意弄得一怔。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小林少尉略显魁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和警惕。这个头脑简单、脾气暴躁的宪兵军官，为何突然对自己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攻击性？她确信自己近期并没有直接触犯到他的利益。这种毫无来由的、强烈的敌意，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信号。她的直觉捕捉到了这异常的“扰动”，但一时间却无法理清头绪，只觉得领事馆内部这潭水，似乎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更加浑浊了。
小林少尉的敌意，如同第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
就在同一天，一些经过精心修饰的流言，开始在领事馆的底层职员和中低层军官之间悄然流传。流言没有直接点松本优子的名，而是模糊地指向“某些来自上面的调查人员”，为了立功和巩固权力，正在暗中搜集所有不与之合作人员的“黑材料”，准备进行新一轮的清洗。这些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将之前高桥事件被清除、以及几个无关紧要人员被调离岗位的事情，都隐晦地归结为这种“权力斗争”的一部分。
这些流言，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尤其是在已经被丁陌通过梦境引导、内心充满愤怒和怀疑的小林少尉听来，这些流言简直就像是印证了他内心最大的恐惧和猜测。
“果然！我就知道！”傍晚，在领事馆附近一家常去的小酒馆里，小林几杯清酒下肚，脸色涨红，用力将酒杯顿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围坐在他身边的，是几个平日里和他关系不错、同样对特高课，尤其是对空降的松本优子抱有不满的宪兵同僚。
“那个女人，松本优子！”小林压低声音，但语气中的愤懑却压抑不住，“她查来查去，根本不是为了找什么内鬼！就是为了排除异己，搞垮我们这些不买她账的人！现在连下面的人都知道了！她就是在搜集我们的黑材料，准备对我们下手！”
“小林，你小声点！”一个较为谨慎的同伴提醒道，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怕什么！”小林酒意上涌，声音反而提高了一些，“她都敢做，我还不敢说？我亲戚村上，不就是被她弄走的？现在轮到我们了！你们看着吧，下一个不知道是谁倒霉！”
怀疑和愤怒如同病毒，在密闭的空间和特定的情绪土壤里极具传染性。小林的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其他几人的共鸣。他们本就对特高课独立调查、权限过大感到不满，此刻在小林的煽动和流言的佐证下，纷纷将矛头指向了松本优子。
“没错，她看人的眼神就不对劲，阴恻恻的。”
“整天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听说她连武藤课长都不太放在眼里，野心大着呢！”
酒桌上的议论越来越激烈，对松本优子的不满和敌意迅速凝聚、发酵。一种无形的对抗情绪，开始在这几个宪兵军官之间弥漫开来，并且通过他们，像瘟疫一样向着更广泛的宪兵队内部扩散。
当松本优子再次试图进行她那套独特的“感受式”调查时，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带来的阻力。
之前，虽然也有人对她的调查感到不适或回避，但至少表面还维持着基本的礼节。可现在，当她出现在宪兵队的办公区域，或者试图与某些宪兵军官进行例行询问时，她接收到的不再是简单的回避或敷衍，而是毫不掩饰的抵触和冰冷的目光。
有一次，她试图向一位负责档案管理的宪兵曹长了解近期人员出入登记的一些细节，这位曹长以前还算配合。但这次，对方只是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用一种近乎怠慢的语气回答：“松本小姐，这些日常登记都在这里了，您自己看吧。我们宪兵队最近任务重，没空专门为您整理。” 说完，竟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整理起桌上的文件。
另一次，她在走廊里遇到小林少尉和他手下的几个士兵。小林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昂着头带着人从她面前走过，而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都有样学样，投来或好奇或敌视的目光，没有一个人向她行礼。
甚至连一些原本保持中立、与世无争的后勤文职人员，在感受到宪兵队方面传递出的这种集体性敌意后，也开始对松本优子敬而远之。他们或许不了解具体情况，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选择远离这个突然变得“麻烦”的特高课军官，生怕被卷入莫名其妙的斗争漩涡。
喜欢深渊谍影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深渊谍影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