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午后。
丁陌坐在领事馆自己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刚送来的文件——是武藤课长要求整理的码头运输数据统计。理由很正当:“为后续运输任务做准备”,但丁陌知道,这背后有特高课的影子。
吉田案虽然暂时平息,但小林光一的调查并没有完全停止。只不过,现在的调查方向更隐蔽,更细致。
丁陌一页一页整理着数据,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
今天早上,苏念卿通过死信箱送来了一封信。信很短,只有几句话:
“经费已到,两千美金。上峰极为重视,嘱你务必注意安全。下次见面时间另告。”
丁陌看完信,就把它烧了。
两千美金到账了。
这意味着戴笠对他的价值有了新的认识,愿意投入更多资源。也意味着,他接下来的工作会更加重要,压力也会更大。
但这不是坏事。
有了经费,他就能做更多事。
加固运输线路,拓展新的渠道,收买更可靠的线人,甚至……可以开始为战后布局。
丁陌放下文件,走到窗前。
窗外天色阴沉,像是又要下雪。院子里有几个职员在扫雪,动作很慢,不时停下来搓搓手,呵口气。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但丁陌知道,这种平静是假象。
珍珠港之后,整个太平洋战场的格局都变了。日军在狂欢,美军在愤怒,战争在扩大。而上海这座孤岛,将会在接下来的风暴中,承受更大的压力。
他的网络,必须做好准备。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进来的是山田。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色有些紧张。
“竹下君,这份文件……武藤课长让送来的,说要你尽快处理。”
丁陌接过文件,扫了一眼。是一份关于领事馆后勤系统“自查自纠”的通知,要求各部门梳理近期工作,排查可能存在的“漏洞”。
“知道了。”丁陌把文件放在桌上,“我下午处理。”
山田没走,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
“那个……”山田压低声音,“我听说,特高课那边,又有了新发现。”
“什么发现?”
“好像……跟什么‘深渊’有关。”山田的声音更低了,“我也是听说的,不一定准。但有人传,说特高课在查一个代号‘深渊’的神秘人物,可能跟珍珠港泄密有关。”
丁陌心里一动,但脸上不动声色:“深渊?什么意思?”
“不清楚。”山田摇摇头,“但听说海军那边有人在传,说这个‘深渊’可能是海军内部的高层,对现状不满,所以才……”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丁陌点点头:“这种传闻,听听就算了,别乱传。现在风声紧,说错话容易惹麻烦。”
“我明白,我明白。”山田连连点头,“我就是跟您提一句,您也注意点。”
山田出去了。
丁陌关上门,重新坐回椅子上。
“深渊”的传说,开始流传了。
这很好。
这说明红党那边已经收到了他的纸条,并且开始操作了。通过某种渠道,让“深渊”这个代号,出现在了日军的视野里。
而特高课,果然注意到了。
接下来,小林光一一定会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他会查“深渊”是谁,会查这个代号为什么会出现在珍珠港泄密的传闻里,会查海军内部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而所有的调查,都会被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
丁陌的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丁陌接起来:“喂?”
“竹下君,是我。”是武藤课长的声音,“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一趟,开个小会。”
“是。”
挂了电话,丁陌看了看墙上的钟。
两点四十。
还有二十分钟。
他不知道武藤要开什么会,但直觉告诉他,可能跟“深渊”的传闻有关。
也好。
正好可以看看,这个传闻在领事馆高层引起了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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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武藤办公室。
除了武藤和小林光一,还有几个人在场——海军联络处的高野少佐,后勤课长,以及丁陌。
武藤的脸色很严肃。
“今天叫大家来,是要说一件事。”武藤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近领事馆里,有一些不实的传闻在流传。关于什么‘深渊’,关于珍珠港泄密,关于内部问题。”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我在这里明确告诉大家,这些传闻都是谣言。特高课已经调查清楚,吉田案就是个别事件,没有所谓的‘同伙’,更没有所谓的‘深渊’。”
丁陌安静地听着,脸上表情平静。
他能感觉到,武藤说这些话的时候,小林光一的表情很微妙——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是静静地听着。
高野少佐则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显得很紧张。
“我希望大家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武藤继续说,“珍珠港之后,我们的任务更重了。南洋方向需要大量物资,码头运输压力很大。这个时候,更需要大家团结一致,恪尽职守。”
他看向丁陌:“竹下君,码头那边,你要多费心。运输任务不能耽误,但安全也要保证。特高课那边会配合你,确保运输顺畅。”
“是。”丁陌点头。
“好了,就这样。”武藤摆摆手,“大家去忙吧。”
从武藤办公室出来,丁陌走在最后。
在走廊拐角处,小林光一叫住了他。
“竹下君。”
“小林委员。”
“武藤课长的话,你听听就好。”小林的声音很低,“‘深渊’的传闻,特高课还在查。不过你放心,调查不会影响正常工作。”
丁陌点点头:“我明白。”
小林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丁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明白,小林并没有放弃。
武藤想平息传闻,但小林不会。这个特高课的心理战专家,对“深渊”这个神秘的代号,一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这,正是丁陌想要的。
只要小林的注意力被“深渊”吸引,吉田案的调查就会放缓,领事馆内部的压力就会减小。
丁陌回到办公室,关上门。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
细碎的雪花在风中飘舞,把窗玻璃打得沙沙作响。
丁陌站在窗前,看着这片雪景。
心里却很清明。
地位飙升了。
在军统那边,戴笠亲自过问,经费直接拨付,密级提到最高。
在领事馆这边,武藤亲自交代工作,小林保持距离但不过分关注,同事们既敬畏又疏远。
这一切,都是珍珠港预警带来的。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路还很长,斗争还很复杂。
他必须保持清醒,保持谨慎。
因为在这个深渊般的暗夜里,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而他,要走到最后。
走到光明到来的那一天。
丁陌拉上窗帘,坐回桌前。
他需要整理今天的思绪,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地位飙升了,责任也更重了。
但他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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