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不出棋了？”贾玦看着她苦恼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林黛玉抬起那张不施粉黛也清丽绝伦的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服气，轻轻哼了一声：
“你的棋路太霸道了，哪有你这样下棋的，只知道赶尽杀绝。”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这声抱怨听在贾玦耳朵里，简直比什么夸奖都受用。
“兵者，诡道也。这棋盘如战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贾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手指在棋盘上点了点，“你看，你这块大龙，四面楚歌，气数已尽，不如早早投子认负，我还能让你三子。”
“我才不要！”林黛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捏着一枚白子，在棋盘上方悬了半天，就是落不下去。
她自小跟着父亲林如海学棋，林如海是探花郎出身，棋风儒雅，讲究的是一个“和”字，追求的是棋盘上的意境和美感。
可贾玦这棋，哪里有半点美感可言？简直就是一头猛虎冲进了羊群，横冲直撞，简单粗暴，但偏偏又有效得吓人。
看着她那副认真又委屈的小模样，贾玦心里乐开了花。
他哪里是真的要赢她，不过是喜欢看她这副生动的样子罢了。
在贾府的时候，她总是小心翼翼，眉宇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像一株需要人小心呵护的空谷幽兰。
可现在，经历了扬州的风波，在他身边，她似乎终于放下了那些沉重的包袱，变得鲜活起来，会笑，会恼，会跟他撒娇。
这才是他想看到的林妹妹。
贾玦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不闲着，看似随意地拿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落下。
“啪”的一声轻响。
“哎呀！”贾玦忽然低呼一声，好像很懊恼的样子，“下错了下错了，这步棋走得太臭了。”
林黛玉本来正愁眉不展，听到他这么说，下意识地朝他落子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她那双聪慧的眸子瞬间就亮了。
贾玦这看似随意的一子，正好落在一个绝妙的位置，不仅堵死了他自己另一条小龙的活路，还硬生生给她那条被围困的大龙，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哪里是臭棋，这分明就是送上门来的活路！
林黛玉冰雪聪明，哪里还看不出贾玦是故意让着她。
她心里又甜又好笑，脸上却故意板了起来，拿起白子，毫不客气地在那道口子上落下，嘴里还振振有词：
“落子无悔，玦哥哥，你这步棋可是不能收回去了。”
“唉，失策失策。”贾玦嘴上说着可惜，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有了这一个活眼，整个棋局的形势瞬间逆转。
林黛玉的大龙死里逃生，反过来开始追杀贾玦那条自寻死路的小龙。
两人的角色仿佛调换了过来，现在轮到贾玦“节节败退”了。
林黛玉每下一步，都要得意地看贾玦一眼，那小眼神仿佛在说：“看你还敢不敢小瞧我。”
贾玦也不恼，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她，任由她将自己的棋子吃得七零八落。
他享受的，本就不是下棋的胜负，而是和她在一起的这份宁静和温馨。
“咳咳。”
一声轻咳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林如海披着一件外衣，正站在船舱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他们。
“爹爹，您怎么出来了？船头风大。”林黛玉连忙站起身，想去扶他。
“无妨，在屋里待久了，也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林如海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棋盘上，笑道：
“看你们下得这么热闹，我也来观观战。”
他走到棋盘边，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局势，又看了看贾玦那含笑的眼神，心里跟明镜似的。
自己这个未来女婿，哪里是在下棋，分明是在哄女儿开心。
林如海心中一阵欣慰，也有些许的酸楚。
女儿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
能找到贾玦这样文武双全，又懂得疼惜她的夫君，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最大的福气。
“玦儿的棋路，倒是霸气得很，颇有沙场点兵的气势。”林如海笑着点评道。
“爹爹，他那是耍赖。”林黛玉娇嗔道，指着棋盘，“您看，他刚才还故意走错一步，让我赢呢。”
“哦？是吗？”林如海看向贾玦，眼神里带着几分揶揄。
贾玦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说道：“岳父明鉴，是小婿棋艺不精，一时看走了眼，可不是故意让着林妹妹的。”
他这一声“岳父”叫得是无比自然，林如海听得心里舒坦，林黛玉却是闹了个大红脸，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贾玦一脚。
贾玦佯装吃痛，惹得林如海哈哈大笑起来。
运河上的风，带着水汽的清新，吹拂着三人的衣衫。
夕阳的余晖洒在甲板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时间，岁月静好，仿佛之前在扬州经历的那些血雨腥风，都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晚上，船舱里摆上了晚饭。三菜一汤，都是些清淡可口的江南小菜。
林如海大病初愈，胃口还不算太好，但也多吃了一碗饭。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和贾玦，一个为另一个夹菜，一个为另一个盛汤，两人之间的默契和亲昵，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让他这个做父亲的，看得是既放心又感慨。
“玦儿，回到京城后，你有什么打算？”饭后，林如海呷了口茶，开口问道。
贾玦放下茶杯，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忠顺王谋逆的罪证确凿，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将账本和口供呈给陛下。这一仗，必须打得他永世不得翻身。”
他的声音不大，但其中蕴含的杀伐之气，让整个船舱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林黛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她虽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也知道，扳倒一个亲王，绝非易事，其中必然充满了凶险。
林如海点了点头，沉声道：“忠顺王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不可不防。你虽然手握铁证，又有陛下和太上皇的信重，但行事仍需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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