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秋斯孤身一人站在一艘小木船上。
手里提着海拉。
海上波光粼粼,下着暴雨。
他依然义无反顾看着这艘小船顺着浪花往大海中心飘去。
海风里混着铁锈味,远处是巨兽掀起的雷鸣,近处是雨点砸在冰面上的噼啪声。
他站在这艘毫无动力小木船上,感觉像站在世界尽头的一块碎玻璃。
随时会被下一个浪头拍碎。
或者被黑暗中可能窜出的什么东西拖下去。
但他没动,手里海拉传来的寒意似乎能冻住脚底不断传来的摇晃感。
刚才有一波来得突然的衍生生物,是黑压压一片从翻滚的海水里冒出来,眼睛冒着瘆人的光。
它们形态不可描述,手脚并用往船上爬,牙齿和指甲刮擦着小船,声音让人牙酸。
这些衍生生物都是生物风暴带来的,很多在空中盘旋着,像蝗虫一样扑向他!
普拉秋斯没喊也没退,就是挥剑。
一片黑暗的海面上,只看几条冰蓝色的弧光闪过,准得吓人。
他感觉自己没怎么思考,身体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动。
剑刃总能在最刁钻的角度去切开那些扭曲的脖子或者刺穿心脏。
破碎的躯体和暗红色的血泼洒开来,立刻被暴雨冲淡,被翻涌的海水卷走。
不到一分钟,小船周围就只剩下零散漂浮的残肢和逐渐扩散的污血圈。
普拉秋斯甩了甩剑上的血水,喘了口气。
他心脏跳得有点快,但不是因为怕。
很奇怪,真打起来,来到这茫茫的海面,反而没那么慌了。
就像打游戏,boSS战前的过场动画,总是最吓人的。
他抬头望向远处那片沸腾墨汁般的海域。
即使在这么恶劣的天气和能见度下,依然能感受到那边时不时爆开的巨大水花,听到沉闷如擂鼓的撞击声和非人的嘶吼。
两道庞大的阴影在浪涛与风暴中若隐若现,每次碰撞都让整个海面为之震颤。
他知道安他们在别的地方,维克多也出发了,甚至格里高利和西比尔也加入了。
他们从地理位置上大概呈一个松散的半圆,共同朝着那边逼近。
副校长和马克西姆博士应该在后方指挥,试图用各种仪器锁定君王的核心。
这是一场围猎,虽然猎人和猎物的体型对比有点可笑。
脚下的这艘小木船,尽管没有动力推进,但这浪花却自觉将它带入更中间的海面。
雨大到极致,小木船迅速开始瓦解。
普拉秋斯淡定地让海拉的刃尖接触海面,海水迅速冻结,形成一座浮冰,他就静静站在上面。
普拉秋斯这块小小的浮冰,像是被遗忘在战场边缘的一个不起眼的标点符号。
“哥哥,你这一剑清场的姿势,是越来越有范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近,几乎贴着耳朵。
普拉秋斯转身。
他愣住了。
雨……好像真的小了。
不,不是雨小了。
是他头顶这一小片区域的雨被一把巨大的边缘缀着暗金色繁复花纹的黑伞挡住了。
撑伞的人站在他身后半步,伞面微微倾斜。
是瑟伦。
但感觉又不太一样。
小魔鬼看起来……长大了。
不太像之前那种带着稚气的精致少年模样,个子高了一点,脸部轮廓更加清晰分明,依旧漂亮得不像真人。
眉眼间多了几分介于青涩与成熟间的独特魅力。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墨蓝色礼服,领口别着一枚流光溢彩的蓝宝石胸针,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琥珀色的竖瞳在伞下的阴影中静静地看着普拉秋斯。
他看起来大概18岁。
和普拉秋斯差不多。
“你……”
普拉秋斯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问“你怎么来了”还是“你怎么变样了”。
“怎么,不认识了?”
普拉秋斯笑了笑,那笑容依旧带着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但少了点刻意,多了点随意。
他一只手插在礼服裤兜里,姿态悠闲得像是来参加一场海上的晚宴。
“偶尔换换形象,有助于保持新鲜感,总是小孩子模样,跟你说话总觉得像在哄弟弟。”
他顿了顿,补充道:“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确实是……”
普拉秋斯收起海拉,但没放松警惕。
他看了看头顶那把奢华的伞,又看了看瑟伦。
“你倒是会挑时候,刚才那些怪物扑过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
“那种杂鱼,也需要我出手吗?”
瑟伦挑眉:“哥哥,你要学会独立,何况我看你处理得不是挺好?动作干净利落,颇有我……”
他话说一半,停住了,轻轻咂了咂嘴。
“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普拉秋斯没怎么去理会他的自吹自擂。
他回头看了眼远处那令人心悸的景象。
海浪正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过来,他脚下的浮冰都在咯吱作响。
“瑟伦……”
他转过身,面对着小魔鬼,语气认真,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感觉到的商量。
“这次,你得帮我。”
“帮你?”
瑟伦歪了歪头。
“帮你什么?杀了君王?那可是两只,哥哥,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或者说,太看得起现在的你了?”
“不是直接去杀。”
普拉秋斯打断他,语速加快。
“我知道我几斤几两,别以为我忘记了,我是说,让他们先相互残杀,我们渔翁之利,另外就是……帮我保底。”
“就像打游戏,我负责往前冲,负责输出,走位,但万一我快死了……你得有个后手,能把我拉回来,或者……至少别让我死得太难看。”
“还有……”
他看了一眼远处。
“他们也是。”
他指的是安、维克多他们。
瑟伦静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竖瞳里光影流转,像在欣赏。
“保底……”
他慢慢重复这个词。
“有意思的要求,哥哥,你开始学会未算胜先算败了,有长进,不过,保底的代价,不便宜,而且,你确定只是保底?万一,你想赢呢?”
“能保命就不错了,还想赢?”
瑟伦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没有闪躲。
“但你说得对,来都来了,总不能真的只是看着。”
“我得做点什么,至少……不能拖后腿。”
“所以……”
他深吸一口带着咸腥的空气:“帮我稳定发挥,让我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就像在机场你帮阿尔杰那样,不用太明显,别被他们发现,让我能撑久一点,判断准一点。”
他说得很直白,甚至有些卑微。
这不像交易和请求,更像恳求。
向一个魔鬼恳求一点保险。
瑟伦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另一只手,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仿佛在拨弄看不见的琴弦。
伞外暴雨疯狂,但伞下这一小片空间,却仿佛独立于这个狂暴的世界之外,只有他们两人和脚下不断被冲刷的浮冰。
“稳定发挥……保底……”
瑟伦轻声念叨,然后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少了些戏谑,多了点温柔的东西。
“哥哥,你现在的样子,至少,比之前害怕或硬着头皮蛮干的时候顺眼多了,至少,你在思考,在计划,在为自己的选择寻求保障,而不是去纯粹地依赖或逃避。”
他上前半步,与普拉秋斯并肩而立,看向远处地狱般的战场。
“我可以答应你,算是投资了?对我亲爱的哥哥一点偏爱。”
他侧过脸,看着普拉秋斯的侧影。
“我会确保你的血统在需要的时候足够稳定,你的感知在混乱中保持清晰,你的运气在合理范围内好那么一点,其他人……”
他顿了顿。
“看情况,毕竟,我的偏爱也是有限的。”
普拉秋斯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绷紧了一根弦。
小魔鬼答应得太干脆了,这反而让他有点不安。
但他没有时间深究了。
就在这时。
“轰!”一声巨响。
远方的海面仿佛有火山爆发!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狰狞的阴影猛地从海水中炸出!
无数吨海水被掀上天空。
随后是巨大的双翼在空中挥舞。
是伊卡欧利斯!
他挣扎着,巨大的翅膀搅动着风暴和海水想要重新升空。
但他这对翅膀似乎受了重创,动作变形,身上布满了巨大的伤口,深可见骨。
血液如同瀑布泼洒。
几乎就在他破水而出的同时,旁边另一道更加修长的阴影骤然从海中窜起。
是希瓦尔甘德。
她修长狰狞的颚部此刻正死死咬在伊卡欧利斯的脖颈上。
利齿深深嵌入,几乎要将他的脖子咬断!
她巨大的身躯借着冲势,硬生生将这位风暴与天之王从试图逃离的海面再次狠狠拖向波涛汹涌的大海。
两头君王级存在的终极角力就在离他们所在的浮冰并不算特别遥远的海面上惨烈上演。
即使隔了这么远,也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横扫而来。
普拉秋斯内心倒是有些惊讶。
“没想到那只大鸟……居然这么顽强?不知道之前在海里呛了多少口水呢,还有力气上来。”
“不要小看君王级生物的忍耐力和适应力啊……”
普拉秋斯脚下的浮冰剧烈摇晃,几乎要碎裂。
他下意识握紧了海拉,瞳孔收缩,盯着那幅末日般的画面。
瑟伦撑着伞,站得稳稳的。
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场精彩的戏剧。
他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海风吹乱的礼服袖口,然后对着那正在进行的决定一方命运的死亡撕咬,发出了轻轻的感慨:
“看,哥哥,这就是……世界的真相,残酷,盛大,毫不留情。”
他的声音混合在风雷与巨兽的咆哮中,清晰地在普拉秋斯耳边响起。
“你要踏入这片真相了,一切……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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