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好厂长也从上海赶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消息是:内燃机研究所最终同意合作,派两位专家来指导。虽然姗姗来迟,但总归是好事。
“韩浩,”刘永好说,“我在上海还联系了轮胎厂、轴承厂、仪表厂,关键零部件都有眉目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总装生产线——咱们没有经验。”
“没有经验就学。”我说,“王工,你带几个人,再去一趟洛阳一拖,学习他们的总装工艺。李工,你负责发动机的批量生产准备。刘厂长,你统筹全局,协调各零部件供应。”
“那你呢?”刘永好问。
“我抓两件事。”我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培训第一批拖拉机手。第二,制定销售和服务网络方案。”
会议室里的人都愣住了。
“韩组长,拖拉机还没造出来呢,就培训驾驶员?”王工程师不解。
“必须提前培训。”我说,“等拖拉机造出来了再培训,就晚了。我们要让农民一拿到机器,马上就能用,用了就能见效。”
“可培训谁呢?”
“就从工地上的乡亲里选。”我说,“选那些年轻、有文化、肯钻研的。理论培训在夜校进行,实践培训……咱们可以先造几台教学用车。”
刘永好若有所思:“有道理。售后服务也很重要,农民最怕机器坏了没人修。”
“对。”我点头,“我计划在全省每个地区设一个维修服务站,培训当地的技术员。拖拉机卖到哪里,服务就跟到哪里。”
会议开了整整一下午。散会后,我单独留下了李明。
“李工,发动机批量生产,你有把握吗?”
李明沉吟片刻:“小批量生产没问题,咱们现有的设备就能做。但如果要大规模生产,需要建专门的发动机车间,购置专用设备。”
“需要多少投资?”
“至少十万。”李明看着我,“韩组长,我知道现在经费紧张,但发动机制造是精密活儿,设备不能凑合。”
我笑了:“李工,钱的事你不用操心。乡亲们捐了两万六,省里答应追加五万研发经费,我再想办法筹三万——十万,我给你凑齐!”
“韩组长……”李明眼睛又红了。
“别感动。”我拍拍他,“我要你保证,批量生产的发动机,质量不能比样机差!”
“我保证!”李明挺直腰板,“每一台发动机出厂前,都要经过严格测试!不合格的,坚决不出厂!”
“好!”
接下来的日子,工业园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全速运转。
设备车间里,发动机生产线开始筹建。新购置的车床、铣床、磨床陆续到位,从洛阳、上海请来的老师傅现场指导。
夜校里,五十名青年农民开始了拖拉机驾驶培训。教材是我亲自编写的,结合了后世的经验和这个年代的实际情况。理论课讲机械原理、操作规程、维护保养;实践课用木板和铁管搭了个模拟驾驶台,让大家先熟悉操作。
工地上的施工也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主厂房封顶,设备开始安装;厂区道路全部硬化;办公楼、食堂、宿舍陆续竣工。
四月一日,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到来了。
第一台星火-50型拖拉机的总装,在新建成的总装车间进行。
车间里挤满了人。除了技术人员、工人,还有几十位乡亲代表。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那台渐渐成型的机器。
底盘就位——这是太重生产的,坚固耐用。
发动机吊装——李明亲自指挥,小心翼翼地把那台银灰色的柴油机安装到底盘上。
变速箱、传动轴、驱动轮……一个个部件装配到位。
驾驶室、座椅、方向盘……最后的总装。
下午三点,整台拖拉机完整地呈现在大家面前。红白相间的车身,流线型的设计,宽大的轮胎,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太漂亮了!”人群中发出惊叹。
“比我在洛阳见的拖拉机还好看!”
“这颜色真喜庆!”
我走到拖拉机前,深吸一口气:“李工,试车吧。”
李明点点头,爬上驾驶室。他检查了仪表,拧动钥匙——发动机应声启动,发出沉稳有力的轰鸣。
“各项仪表正常!”
“挂挡,起步!”
拖拉机缓缓驶出车间,来到厂区的试车场。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眼睛都跟着那台红色的机器移动。
直线行驶,转弯,爬坡,倒退……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如。
试车进行了半小时。当拖拉机稳稳停回车间门口时,掌声雷动。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不知道谁先喊起来。
“中国第一台自主设计制造的拖拉机!”
“星火-50,好样的!”
我走到拖拉机旁,抚摸着还带着温度的机身。这一刻,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韩家村的那个冬天,乡亲们信任的眼神;工地上四千多人挥汗如雨的场面;试验室里彻夜不灭的灯光;还有那一张张捐款的名单……
“同志们,”我转身面向大家,“今天,我们创造了历史。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们要让这台拖拉机走下生产线,走进田野,为千千万万的农民服务!”
“我们要造一百台,一千台,一万台!要让山西的农民率先用上自己的机器,要让中国的农业机械化从我们这里起步!”
“星火工业园,要点燃中国农业现代化的燎原之火!”
掌声再次响起,经久不息。
“韩组长!”刘永好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挤过人群来到我身边,脸上还带着试车时的兴奋红晕,“成功了!咱们真的成功了!”
“刘厂长,这才刚开始。”我压低声音,示意他跟我到一边说话。
我们走到车间办公室,关上门,外面的喧闹被隔绝开来。我倒了杯水递给刘永好,自己也灌了一大口。从早晨到现在,神经一直紧绷着,嗓子都快冒烟了。
“刘厂长,试车成功是好事,但咱们得清醒。”我在他对面坐下,摊开笔记本,“单台样机成功,距离批量生产还有三道坎。”
刘永好收起笑容,认真点头:“你说。”
“第一,工艺稳定性。今天这台是李工他们手工装配调试的,每个零件都精挑细选。批量生产怎么办?咱们的工人大多数是农民转业,需要系统的培训。”
“第二,供应链。底盘是太重做的,发动机是咱们自己组装,但变速箱齿轮、液压系统、电器仪表这些,还依赖外协厂家。质量、交货期、价格,都是问题。”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我用笔敲了敲桌面,“产品单一。一台50马力的轮式拖拉机,能满足平原地区需求,但山西地形复杂,山地、丘陵占百分之八十。咱们需要不同型号、不同功能的变型产品。”
刘永好沉思片刻:“你的意思是……”
“咱们得打组合拳。”我在纸上画了个三角形,“顶点是技术创新——研发新一代发动机;左下角是规模生产——先把这10台造出来,形成生产能力;右下角是产品拓展——开发配套农机具。”
说完,我抬头看他:“所以,我需要你和李工分工。”
“你说怎么分?”
“李工主要负责技术端。”我把笔记本推过去,“第一,他得马上带人去一趟洛阳一拖。咱们下一步要研发1.2升的四缸柴油发动机,仿制方向有两个——美国万国公司的A-554型,还有约翰迪尔400系列。李工去考察,从这两家身上吸收优点,选一个适合咱们国情的进行仿制改良。”
刘永好眼睛一亮:“四缸机!那功率能到多少?”
“设计目标75到80马力。”我说,“关键是四缸机运行更平稳,振动小,适合长时间作业。而且结构紧凑,能用在更小型的拖拉机上,适配山地丘陵。”
“好主意!那第二呢?”
“第二,李工走之前,要监督完成首批10台拖拉机的下线。这10台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工艺验证——制定标准作业流程,培训第一批装配工人,建立质量控制点。等这10台造出来,咱们就有了一支能打仗的队伍。”
“第三,”我加重语气,“配套农机具的开发。拖拉机是动力平台,真正创造价值的是挂载的农具——犁具、耙、旋耕机、运输斗车。这件事,李工要配合乡亲们一起做。”
刘永好皱眉:“配合乡亲们?他们不懂机械设计啊。”
“不懂设计,但懂需求。”我笑了,“什么样的犁能破开山西的硬土?这些经验,书本上没有,只有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知道。”
我顿了顿:“咱们要做的是,把乡亲们的经验,变成工程师的图纸。这叫‘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刘永好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至于你,”我看着他,“李工走的这段时间,你要坐镇大本营,加快建厂进度。重点是柴油发动机厂——厂房规划、设备选型、人员招聘,都要提速。等李工带着四缸机的技术方案回来,咱们要能马上开工。”
“资金呢?”刘永好问出关键问题,“省里答应追加的五万,加上乡亲们捐的两万六,也才七万六。建发动机厂至少要十万,还有原材料采购、工人工资……”
“钱的事我想办法。”我说得笃定,心里其实也在盘算。
后世的经验告诉我,1965年到1966年,是中国农机工业发展的一个窗口期。国家提出“1980年基本实现农业机械化”的目标,各地都在上马项目。如果星火-50能在这个时间点脱颖而出,拿到部里的定点生产资格,就能获得国家投资。
但在这之前,得靠自己造血。
“这样,”我站起身,“明天开全体大会,布置任务。今天先让大伙高兴高兴。”
推开办公室门,外面的热闹扑面而来。拖拉机已经被乡亲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几个胆大的年轻人甚至爬上了驾驶室,在老师傅的指导下学习操作。
李明被围在中间,正讲解着发动机的原理。他挽着袖子,手上沾着油污,但神采飞扬。
“李工!”我喊了一声。
人群让开一条路。李明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韩组长!”
“找个安静地方,说说下一步计划。”
我们三人又回到办公室。我把刚才的思路复述了一遍,李明听完,陷入了沉思。
“四缸机……”他喃喃自语,“我在资料上看过万国A-554的介绍,1958年推出的机型,4.3升排量,功率确实在75马力左右。约翰迪尔400系列更新一些,1960年才面世。”
“你更倾向哪个?”我问。
“从技术成熟度看,万国的更稳妥。”李明说,“但约翰迪尔的设计更先进,用了很多新工艺。问题是……咱们能接触到实物吗?”
“洛阳一拖应该有样机。”我说,“他们是全国重点,进口样机优先分配。你去之后,先摸清情况,再做决定。”
李明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三天后。”我说,“这三天,你把手头工作交接一下,重点是首批10台的柴油发动机。我会从工地选30个年轻人,组成第一支装配队,由你亲自培训。”
“好!”
“还有配套农具的事。”我补充,“明天开始,你每天抽两小时,跟马保国、赵德柱这些老把式座谈,记录他们对农具的需求。不用懂设计,先把问题搞清楚——现在用的农具有什么缺点?想要什么样的改进?”
李明掏出小本子认真记录:“明白了,需求调研。”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拍拍他的肩,“李工,咱们现在做的,是在为千千万万农民造机器。他们的声音,比任何教科书都重要。”
当晚,工业园食堂举行了简单的庆功宴。说是宴席,其实就是白菜炖粉条里多放了几片肉,玉米面窝头管够。但气氛热烈得像过年。
四千多人把食堂挤得满满当当,后来的人只好端着碗蹲在外面吃。大家边吃边聊,话题都围着那台红色的拖拉机。
“韩同志!”马保国端着碗凑到我旁边蹲下,“俺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马叔您说。”
“这拖拉机好是好,可光有个铁疙瘩不行啊。”他用筷子比划着,“得配上家什!就像人光有手不行,得有锄头、镰刀、扁担!”
我笑了:“马叔说到点子上了。我们正打算开发配套农具,您给提提意见?”
马保国眼睛一亮,把碗往地上一放,两只手比划起来:“先说犁!现在用的双轮双铧犁,得两头大牲口拉,转弯不方便。要是能用拖拉机拉,俺琢磨着,得做成翻转式的——这边犁完,翻过来犁那边,不用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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