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在工业园那间依旧简陋的指挥部里,我约见了之前负责收集各地特产信息的几名工作人员。他们都是茶煮匠系统抽调的,之前的主要任务就是接收各县送来的样品和资料,进行初步登记和品鉴。
来的有三个人。老周,五十多岁,原来是供销社的采购,见多识广,话不多但眼里有活。小吴,二十出头,高中毕业,脑子活络,字写得漂亮。还有一个女同志,姓郑,三十来岁,做事细致,是赵经理从会计岗位临时调来帮忙的。
“老周,小吴,郑会计,辛苦你们了。”我让他们坐下,刘永好厂长也在场。“之前你们收集上来的各地特产信息,我都看过了,很庞杂,也很有价值。但今天找你们来,是想更深入地了解一下情况。”
我拿起那份厚厚的登记册,翻到“沁州黄小米”那一页:“比如这沁州黄,登记上写的是‘沁县特产,色泽金黄,米油醇厚’。送来的样品也确实好。但我想知道,沁县全县都产这种小米吗?不同公社、不同村子种出来的,品质都一样吗?最好的是哪个地方产的?有没有具体的产地范围、土壤气候特点的记录?”
老周愣了一下,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韩组长,这个……当时各县就是把样品和简单说明送来了。我们主要是看样品好坏,登记一下。具体哪个村产的,为啥好,还真没细问。就觉得沁县来的这个黄小米,确实比别处的香。”
小吴也挠挠头:“是啊,韩组长。咱们人手少,东西又多,光是记录、分装样品就忙得脚打后脑勺了。您说的这些……得去当地跑才行。”
郑会计补充道:“韩组长,不光是小米。其他东西也一样。平遥送来的牛肉,说是老字号工艺,可具体是哪家做的,工艺细节是啥,保存期限多长,咱们也不清楚。太谷的饼干什么的,也是同样情况。”
我心里叹了口气,但面上不动声色。这不能怪他们,之前的工作定位就是“接收登记”,而且缺乏专业指导和统一标准。
“我明白了,这不怪大家。”我放下册子,语气诚恳,“之前咱们的工作重点是收集信息,打开局面。现在局面打开了,我们就要往深里做,往实里做。要把‘百团大战’从简单的收集特产,升级为系统性的品牌孵化、产业化开发。这就对信息的深度、准确度和专业性,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要求。”
我看着他们:“就拿沁州黄来说,如果我们想把它打造成一个响当当的品牌,卖到北京上海,甚至出口。我们就必须知道:它的核心产区在哪里?为什么那里的水土能种出这么好的小米?种植过程有没有独特的讲究?不同年份、不同地块的品控标准怎么定?怎么分级?怎么包装才能既体现特色又便于运输保存?这些,都需要非常专业的知识和深入的调研。”
老周三人听得面色凝重,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性。
“韩组长,您说得对。”老周叹了口气,“咱们之前想的,确实简单了。这搞品牌,不比在供销社收货,看个成色谈个价就行。这里面的门道,深了去了。”
“是啊,”小吴也若有所思,“光靠我们几个,肯定不行。得找懂行的专家。”
“没错。”我点点头,“所以,下一步,我们需要借助专业的力量。我打算去拜访省农学院和省农技所的专家,和他们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请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帮我们制定各种特产的生产标准、品质鉴定方法,甚至参与改良品种、优化工艺。”
刘永好插话道:“这是个好办法!产学研结合!咱们出题目,出需求,出应用场景;专家们出技术,出理论,出解决方案。这对双方都有利。”
“对。”我继续说,“而你们三位,之前的工作非常重要,打下了基础。接下来,我希望你们能成为连接‘百团大战’平台和专家、和产地的桥梁。老周经验丰富,熟悉基层,可以负责协调产地调研,与各县、各公社、各生产单位对接。小吴年轻,学习能力强,可以侧重信息整理、标准落实和文案策划。郑会计心思细,可以负责样品管理、数据记录和初期的财务对接。”
我给三人描绘了新的角色和前景:“未来,营销中心建起来后,这里就是你们大展身手的舞台。每一个有潜力的特产,都会有一个专门的‘项目小组’,由技术专家、市场人员、产地代表和你们共同组成,进行从田间到餐桌、从产品到品牌的全链条孵化。”
老周三人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从简单的登记员,到参与一个宏大品牌工程的核心协调者,这种角色的转变和挑战,让他们既感到压力,又涌起一股干劲。
“韩组长,刘厂长,我们……我们一定努力学,努力干!”小吴率先表态,年轻人脸上满是憧憬。
“对!活到老学到老,这事有意义,俺愿意干!”老周也重重点头。
郑会计也抿嘴笑着点头。
初步统一了思想,我立刻着手进行第三步——寻求专业外援。当天下午,我就带着整理好的部分特产资料,驱车前往位于太原城南的省农学院。
省农学院的前身是清末的山西农林学堂,历史悠久。校园里绿树成荫,多是些民国时期的老建筑,红砖灰瓦,透着书卷气和岁月的沉淀。偶尔能看到穿着朴素、腋下夹着书本或农具的学生匆匆走过,墙上的黑板报写着“农业学韩家村”、“科学种田”等标语。
我们直接找到了农学系的系主任办公室。系主任姓梁,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教授,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还沾着一点泥土。他正在摆弄几株放在窗台上的麦苗,看到我们,有些诧异。
“梁主任,您好,冒昧打扰。”我上前说明来意,并介绍了我的身份和“百团大战”的构想。
梁主任听完,擦了擦手,请我们坐下,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星火厂?哦,听说过,搞拖拉机的。‘百团大战’?整合农特产?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你们带来的这些样品……”
他拿起我们带去的几小袋小米样品,打开,凑近仔细看了看,又捏起几粒放在手心搓了搓,闻了闻。“沁州黄……嗯,品相不错。不过,”他抬起头,眼镜后的目光敏锐,“你们想知道具体产地和成因?这需要实地土壤分析、气候数据对比、甚至品种溯源。不是看一眼就能断定的。”
“梁主任,我们知道这需要专业的科研支持。”我诚恳地说,“所以我们今天来,是想和农学院建立一种长期的合作模式。我们星火工业园,正在启动一个‘基业长青人才工程’,计划面向全省选拔、培养农机和农业技术人才。我们希望能与农学院合作,在我们的培训体系中,引入专业的农业技术课程。”
我抛出具体的合作方案:“我们可以提供教学场地、部分实践基地,并支付合理的授课酬劳。同时,我们‘百团大战’平台在开发各地特产过程中,会遇到大量的技术问题,比如特色作物的品种优化、标准化种植、病虫害防治、贮藏保鲜、深度加工等等。我们希望能够以‘委托研究课题’或‘合作攻关项目’的形式,邀请农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们参与。课题经费由我们提供,研究成果的知识产权,我们这样约定:学术论文、理论成果归属老师和学校;具体的生产工艺、技术标准、产品配方等实际应用成果,由我们双方共享,我们拥有优先转化权。”
这个方案,既尊重了高校的学术规律和教师的利益(论文成果),又保障了企业投入的回报(应用成果),在1965年的环境下,算是一种颇为新颖和务实的尝试。
梁主任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在权衡。
“韩浩同志,你这个合作模式……很新颖。”梁主任缓缓开口,“不瞒你说,现在学校也提倡教学要与生产实际结合。老师们有技术,有理论,但也需要实践的平台和课题。学生们更需要接触真实的生产问题。你们能提供这些,还能解决部分经费,对学校是有吸引力的。”
他顿了顿:“不过,具体合作哪些领域,课题如何设定,经费标准怎么算,成果如何具体分配和共享,这些都需要详细商议,也要报学校领导批准。”
“这是自然。”我点头,“我们可以先就合作意向和框架达成一致,具体细节,由我们双方派出专人组成筹备组,尽快商定。我们希望能尽快启动,因为春耕和特产开发,都等不起。”
梁主任看了看我们带来的那些充满生机的特产样品,又看了看我和刘永好眼中殷切的期待,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个人原则同意合作。我马上向院领导汇报。你们也尽快把更详细的合作方案拿出来。”
离开农学院,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省农业技术研究所。农技所的所长是一位姓陈的农艺师出身的技术干部,更偏向应用研究。对我们的来意和合作模式,他表现出更大的兴趣和更快的决策效率。
“太好了!我们所有不少老技术员,蹲点经验丰富,就愁技术推广不出去!你们这个平台,能把技术和产品、和市场直接连起来,这是大好事!”陈所长很兴奋,“课题合作没问题!人才培养对接也没问题!有些经济作物的栽培、土特产加工,我们所里就有现成的积累!我看,咱们可以先选几个点,比如沁州黄小米、吕梁红枣的保鲜加工,搞几个联合攻关试点,摸索经验!”
与农学院和农技所的初步接触,都取得了积极进展。专业外援的瓶颈,看到了破解的曙光。
然而,真正让整个计划开始产生全省性影响的,是紧接着启动的“基业长青人才工程”招生宣传。
就在营销中心工地打下第一根基础桩的同一时间,我拿着郭副省长特批的文件,找到了省日报社的社长。
社长办公室堆满了稿件和校样,烟雾缭绕。社长是个精干的中年人,听我说明来意,又仔细看了盖着省政府办公厅大红印章的批文,立刻高度重视。
“培养本省工业技术人才,打破常规,公开选拔!这是大新闻,也是好事!”社长拍板,“这样,我们从明天开始,头版下方开辟专栏,连续一个月,刊登‘基业长青人才工程’招生简章和系列报道!介绍你们星火厂,介绍这个工程的意义,号召广大城乡青年,特别是中学毕业生、回乡知青、有文化的青年工人踊跃报名!稿子你们提供,我们润色,保证醒目!”
与此同时,赵经理动员了整个茶煮匠系统。全省上百家茶煮匠门店,在最显眼的位置,贴上了红纸黑字的招生告示。店里的服务员,遇到合适的年轻人,都会多问一句:“同志,看过告示没?星火厂招技术学员,包吃住,有前途!”
更重要的是,赵经理利用茶煮匠往各县配送物资的车队和关系网络,将一张张设计醒目、口号响亮的招生标语,刷遍了各地县城和重要集镇的十字路口、供销社外墙。
“学技术,造机器,强山西!——星火工业园‘基业长青人才工程’面向全省招考!”
“一颗红心,一手技术!欢迎有志青年报考!”
“只考数学,公平选拔!包食宿,有补贴,前程远大!”
简单直接的口号,配合茶煮匠深入基层的渠道,瞬间将这个消息传遍了三晋大地的角角落落。对于无数徘徊在田间地头、苦于没有出路的有文化青年来说,这无疑是一道照亮前路的闪电。
而在省城太原,宣传的力度达到了顶峰。
市中心五一广场,茅雕像下,连夜竖起了一块巨大的木质公告牌。红底黄字,详细写着招生条件、报名方式、考试时间和地点。牌子旁边,摆上了两张从学校借来的课桌,韩东青——韩家村走出来的那个机灵又稳重的年轻人,带着六名从韩家村和周边公社精选出来的、识字懂礼、热情踏实的青年,分三班倒,在这里设立了报名咨询点。
他们穿着统一的、洗得干干净净的深蓝色工装(星火厂临时赶制的),胸前别着星火工业园的徽章,脸上洋溢着自豪和热情的笑容。面对潮水般涌来咨询的人群,他们耐心解答,认真登记。每一个确定报名的人,都会被安排坐上提前准备好的、铺着干净草垫的驴车或马车,由专人陪同,送往茶煮匠太原总部。
茶煮匠总部腾出了最大的仓库和几间办公室,提前打扫干净,铺上了通铺,准备了热水和简单的饭菜,作为报名学员的临时中转站。第二天一早,再由统一的卡车车队,将这些怀揣梦想和忐忑的青年,送往正在大兴土木的星火工业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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