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见玄机子撤去阵法，那把架在脖颈上的断剑终于滑落，重重地砸在石板上。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洛倾城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她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瞬间垮了下去，身子一软，踉跄着向后倒去。
“师姐！！”
一直守在身后的叶清雪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师姐！你流了好多血！快止血啊！”
洛倾城面白如纸，脖颈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大片衣襟。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只是轻轻推开了叶清雪递过来的丹药。
她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失去了光彩却依然执着的眸子，越过层层人群，越过那个阴沉的玄机子，死死地定格在诛魔柱上那个男人的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苏长歌看着她脖子上那道刺眼的血痕，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酸涩得让他想要窒息。
他张了张嘴，习惯性地想说两句“圣女大人真是爱我爱得深沉”之类的骚话来缓解这沉重的气氛，或者像往常一样调侃她是“傻女人”。
但话到嘴边，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抹复杂至极的苦笑。
他微微颔首，眼底满是歉意与……某种从未有过的情愫。
抱歉，让你受苦了。
这份情，老子记下了。
“闹够了吗？”
一道沧桑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无声的交流。
一直沉默旁观的浩然宗宗主——清虚道人，终于开口了。
他看着这一地鸡毛的广场：被毁的镇妖印、吐血的长老、造反的妖魔、以死相逼的圣女……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如果不处理好，浩然宗今日就要分崩离析。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清虚道人目光扫视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锤定音的意志：
“苏长歌虽修魔功，身怀魔神手臂，但念其今日并未造下杀孽，且在塔内确实有……咳，独特的教化之功，罪不至死。”
此言一出，玄机子脸色一变，刚想反驳，却被清虚道人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
“但是！”
清虚道人话锋一转，严厉地看向苏长歌：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魔终究是魔，若放任其行走世间，必生祸端。”
“传本座法旨：即日起，将苏长歌关回锁妖塔第七层，加固九重封印！无本座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斩！”
“判其——终身监禁，永世不得踏出塔门半步！”
这是妥协。
是成年人的政治游戏。
既保住了苏长歌的命，给了以死相逼的圣女一个交代；又把他终身圈禁，剥夺自由，给了玄机子和激进派一个台阶。
“至于这些妖魔……”
清虚道人看着那群手里还拿着《抡语》、一脸无辜的妖魔鬼怪，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苍蝇：
“全部赶回塔内！各归各位！严加看管！谁敢再放它们出来背书，门规处置！”
“我不服！！”
一声尖锐的嘶鸣响起。
变回小鸟形态的金乌站在苏长歌肩膀上，炸着毛叫嚣道：“大哥！只要你一声令下，小王这就恢复真身，一把火烧了这破宗门！咱们杀出去！”
“汪！！”（附议！咬死他们！）旺财也龇着牙。
“闭嘴。”
苏长歌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金乌的脑瓜崩，动作轻柔却坚定，“听话，回去睡觉。”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他现在毫无灵力，全靠装腔作势。金乌也只是残魂，爆发一次已经是极限。
如果真把正道那些闭死关的化神期老怪物引出来，他们谁都走不掉。
而且……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洛倾城。
再打下去，她真的会死的。
“遵命，宗主大人。”
苏长歌懒洋洋地拱了拱手，那是胜利者才有的从容。
在那两名执法弟子战战兢兢地走上来准备押送他时，苏长歌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一脸阴沉、如同吃了死苍蝇般的玄机子。
两人视线碰撞，火花四溅。
苏长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冷得像冰：
“玄长老，刚才摸骨的手感不错啊。可惜没让你摸够。”
他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把脖子洗干净。下次有机会，我也给你‘摸摸骨’，保证……让你爽到升天。”
玄机子瞳孔骤缩，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转身的瞬间，玄机子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怨毒与阴狠。
终身监禁？呵呵，进了塔，怎么死，还不是老夫说了算？等着吧，苏长歌，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抹阴狠没能逃过苏长歌的眼睛，让他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这老东西，还没死心。看来塔里的生活不会无聊了。
“小的们！放学了！回家！”
苏长歌大手一挥。
在数万名正道弟子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苏长歌带着浩浩荡荡的妖魔大军，像是一群春游结束的学生，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荒腔走板的《抡语》歌谣，大摇大摆地走回了那座阴森的囚笼。
“轰隆隆……”
沉重的青铜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阳光被一点点隔绝，光明被一点点吞噬。
在那最后一丝缝隙即将合拢的瞬间，苏长歌透过门缝，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
不是看天空，不是看自由。
而是看向那个被众人搀扶着、白衣染血的女子。
那一抹刺眼的红，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也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咔嚓。”
大门彻底锁死。
黑暗降临。
苏长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冷酷与野心。
他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这一剑之仇，这囚禁之辱……”
“早晚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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