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稳定调息状态的诸葛玄霸,似乎也被这天劫的恐怖气息惊动,周身薄薄的血色光晕剧烈波动起来,隐隐有重新狂暴的趋势。他体内的《焚天血魔功》本就是天地厌弃之道,对这种煌煌天威更是敏感恐惧。
就连隐匿在虚空中的千星魔尊,那亘古流转的星辉也出现了明显的凝滞与波动。这天劫的层次……有些不对劲!似乎并非此界常规的飞升或境界之劫,倒更像是……位面规则对“异物”的本能排斥与清理程序被启动了?是因为林前辈那套茶具,还是因为前辈刚才施展的茶道手段,触及了某些不该在此界显现的法则?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望着天空中那些游弋的暗紫色电光,仿佛在等待末日的审判降临。
然而——
作为这一切“异常”的中心,手持紫砂壶、刚刚擦拭完毕的林青,却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那灰暗诡异的天穹,以及那些游走的暗紫电蛇。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哦,来了”的恍然都没有。仿佛头顶那令人绝望的天威,与山间偶然飘过的一片乌云,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甚至还有闲暇,将擦拭干净的紫砂小壶,对着天光看了看,确认壶身光洁如初,然后,随手将其放回了身旁的竹篓里,与那些刚采的、还带着露水的普通草药放在了一起。
接着,他拍了拍怀中似乎被这骤然降临的黑暗与寂静惊动、正不安地扭动的小花鸡,动作轻柔。小花鸡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与一如既往的平静,咕哝了一声,重新将脑袋埋好。
做完这些,林青才重新站直身体,双手负于身后,仰头,平静地“望”向那片暗紫色的、充满不祥意味的天空。
他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对抗的姿态,没有祭出法宝,没有运转功法,甚至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就那么站着,青衫磊落,身形挺拔如孤松。
然而,就在他这平淡无奇的注视下——
天空中,那些如同毒蛇般缓缓游弋、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紫色电光,忽然……齐齐停顿了一下。
仿佛,被什么东西“看”了一眼。
紧接着,这些恐怖的电光,竟以一种比出现时更快的速度,开始……黯淡、消散!不是被击溃,也不是被吸收,而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晨雾,悄无声息地、迅速地融解、湮灭在灰暗的天穹背景之中!
那笼罩天地的灰暗,也随之飞快褪去,光线重新回归,晨风再次吹拂,鸟鸣虫唱也渐渐恢复。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天威与恐惧,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明媚温暖,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仿佛硫磺又似臭氧的奇异气味,以及众人心头那尚未完全平复的悸动,证明着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并非幻觉。
天劫……就这么……退了?
被林长老……看了一眼,就退了?
青麟老人张大了嘴,彻底石化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比刚才目睹仙器茶具、见识超凡茶艺还要震撼百倍!那可是天劫啊!看那威势,恐怕炼虚修士都未必能全身而退的天劫!竟然……就这么被林长老一个眼神……给“看”没了?!
这是何等修为?何等境界?!这已经彻底颠覆了青麟对修真体系的认知!他此刻看向林青的目光,已不再是敬畏,而是近乎于凡人对神只的、无法理解的顶礼膜拜!
皓月也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眼眸中波澜起伏,最终化为一片复杂的了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她早就知道林师叔不凡,却没想到,竟已不凡到了如此地步。连天劫,都视若无物。
暗处的千星魔尊,星辉剧烈地荡漾了一下,久久未能平复。他能比青麟和皓月“看”得更清楚一些。方才那天劫退散,并非林前辈主动出手“驱散”或“对抗”,而是那天劫本身,在触及到前辈那平淡目光中蕴含的某种……无法形容、无法理解的“存在本质”时,如同遇到了绝对无法逾越、甚至无法理解的“天堑”,自行瓦解了锁定的因果,溃散了凝聚的规则之力,选择了“退避”。
这并非力量层面的碾压,这是……维度与本质的绝对差距。就像二维的图画,无法理解也无法影响三维的实体。
前辈他……究竟……
千星魔尊不敢再深想下去。那道青衫负手、仰望苍穹的平静身影,在他那古老的神念中,投下了前所未有的、深邃无边的阴影。
而作为这场无声交锋的另一个“当事人”,刚刚稳定下来的诸葛玄霸,血红的眼眸透过薄薄的血色光晕,死死盯着林青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忌惮、恐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于绝境中看到一丝渺茫曙光的复杂情绪。此人……到底是谁?那杯茶,那眼神……
林青收回了望向天空的目光,仿佛只是随意活动了一下脖颈。他转身,提起竹篓,重新将小花鸡安顿在肩头,对兀自处于极度震撼中的青麟和神色复杂的皓月点了点头。
“茶不错。”他评价了一句那三钱凝神茶,然后便不再多言,迈开脚步,沿着来时的山径,悠然下山而去。步履依旧从容,青衫微拂,沐浴在重新变得明媚温暖的晨光里,仿佛刚才那令天地变色、让炼神化神皆惊悸的“小小插曲”,真的只是山间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路拐角,青麟老人才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踉跄一步,扶住了身旁的老松树干,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也早已湿透。
皓月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握剑的手指微微松了松。
虚空中的星辉,悄然隐没。
古葬坑边,重归寂静。只有那血色光晕中的诸葛玄霸,依旧在调息,只是那血红的眸子里,翻腾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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