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块钱津贴和盖着红章的通知，被苏念棠小心翼翼地收在了一个铁皮盒子里，与她之前攒下的些许家当放在一起。这不只是一笔钱，更像是一颗定心丸，一份沉甸甸的认可，让她站在人前时，腰杆挺得更直。
第二天识字班上课前，苏念棠特意提早到了用作教室的活动室。她将那张通知端正地贴在黑板旁边的墙上，然后将剩下的四块五毛钱（她已提前用五毛钱买了新的粉笔和一本备课本）放在讲台上。
姐妹们陆续到来，一眼就看到了那张醒目的通知和桌上的钱，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念棠，这是……”王大姐指着钱，有些不解。
苏念棠面向大家，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姐妹们，这是市妇联和部队后勤处发给咱们识字班的教学津贴，一个月五块钱！李干事说，是给咱们买教学用品，也算是组织上对咱们学习的一种支持！”
“哎呀！还有这种好事！”
“太好了！这说明咱们识字班办得好啊！”
“念棠，这是你应得的！”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欣喜的议论声。大家都为这意外的认可感到高兴，更替苏念棠感到骄傲。
苏念棠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这钱，是给咱们整个识字班的。我的想法是，以后粉笔、备课本这些公共开销，就从这里出。剩下的钱，咱们攒起来，年底的时候，或者遇到什么节日，给咱们班添置点大件，比如买个暖水瓶，或者扯块布做个窗帘，大家看怎么样？”
“同意！”
“念棠想得周到！”
“这样好，公是公，私是私！”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看着大家信任和拥护的目光，苏念棠心里那份属于集体的事业感，悄然萌芽、生根。她不再仅仅是“陆营长家的”，而是被组织承认的“苏老师”，是这个小小集体的主心骨之一。
下课后，苏念棠没有立刻回家，她留在活动室里，仔细擦拭着桌椅。阳光透过新买的浅蓝色窗帘（用的是之前大家做春饼剩下的份子钱买的布头拼的），照在她认真专注的侧脸上。她看着这间被打理得越来越像样的教室，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以及对未来的更多憧憬。或许，她可以做的，不止是教认字和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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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陆建军回来时，带回了一个消息。
“交流任务的时间定了，下周三出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苏念棠的心还是沉了一下。她接过他的外套挂好，转身时，陆建军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半个月，很快。”他看着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知道。”苏念棠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家里你放心，孩子们和我，等你回来。”
陆建军没说话，只是伸手，用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眉间，那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蹙痕。他的动作带着粗粝的温柔，像是在抚平她心头的褶皱。然后，他手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这个拥抱紧密而扎实，带着他特有的气息和体温，仿佛要将未来半个月的力量都预先传递给她。
苏念棠将脸埋在他胸前，贪婪地呼吸着这令人安心的味道，手臂环住他精壮的腰身。分别的愁绪被这个无声却有力的拥抱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定要把这个家守好”的坚定。
“识字班津贴的事，都安排好了？”他在她头顶低声问。
“嗯，”苏念棠在他怀里点头，“跟大家说了，钱用作班费，大家都支持。”
“你做得很好。”他顿了顿，补充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这简短的夸奖，比任何情话都让她心动。她在他怀里微微仰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陆建军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持久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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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苏念棠却有些睡不着，脑子里思绪纷飞。陆建军要离开半个月，识字班步入了正轨，那五块钱津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某扇关于“自我价值”的门。
她轻轻起身，怕吵醒身边刚刚入睡的陆建军。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她走到五斗柜前，拿出那个铁皮盒子。里面除了那四块五毛钱班费，还有她自己开店、经营小饭桌攒下的一百多块钱私房。这在当时，算是一笔不小的积蓄了。
她摩挲着那些纸币，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不能只满足于识字班的教学和小饭桌的微薄收入。她需要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能够持续发展的事业。随军的岁月可能很长，她不能把所有重心都放在家庭和义务教学上，她需要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和社会角色。
做什么好呢？
开饭店？规模太大，不现实。
继续做点心零卖？太过零散，而且容易引人注目。
她的目光落在白天做腌菜剩下的萝卜皮上，心里微微一动。或许……可以从更精细、更有特色的加工食品入手？比如，她之前做的拌面酱，家里人都说好。如果能小规模地生产一些风味独特的酱料、或是像今天这样爽口的腌菜，供应给服务社，或者通过可信的渠道小范围销售……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她有空间里的优质调料和些许超越时代的食谱知识作为“秘方”，有在识字班磨练出的组织协调能力，还有逐渐积累起来的人脉和信誉。天时、地利、人和，似乎都在悄悄汇聚。
她将铁皮盒子合上，放回原处。回到床上时，陆建军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臂习惯性地搭在她腰间。苏念棠依偎过去，在他沉稳的呼吸声中，闭上了眼睛。
事业的蓝图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种子已经播下。眼下最重要的，是平稳度过陆建军离开的这半个月，守护好这个家，同时，默默为未来的可能性积蓄力量。
窗外，星子闪烁，预示着黎明前的黑暗即将过去，新的生机正在孕育。苏念棠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带着对未来的隐约期待和一丝挑战前的兴奋，沉入了梦乡。她知道，当陆建军归来时，她或许能给他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更加独立自信的苏念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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