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离决定提前回京，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必然选择。突厥使团潜入京城，与朝中势力勾结，其目标直指他自身以及北境的安稳。若他继续滞留边关，固然可以凭借军威暂时压制，但京城暗流一旦形成气候，圣意动摇，届时内外交困，局面将更加被动。唯有主动入局，方能在漩涡中心，掌控一线生机。
决定既下，各项安排便迅速而隐秘地展开。
雁回关的防务，全权交由楚擎天老将军。经过连番血战，楚擎天的威望与能力无人能及，足以镇守北境，令突厥不敢轻举妄动。萧夜离只带走五百最为精锐的玄甲亲卫，以及部分必要文吏，对外宣称是奉旨回京述职，并押送部分重要战利品及军功册。
楚倾凰自然随行。她的身份敏感，留在北境，反而可能成为楚擎天的负担，不如随萧夜离一同返京，直面风雨。她将伤兵营的事务仔细交接给几位得力医官，带走了自己整理的北境医药手札和部分珍稀药材。
临行前夜，萧夜离与楚擎天在关楼之上，密谈至深夜。
“殿下此去，龙潭虎穴，万事小心。”楚擎天声音沉重，饱含担忧，“朝中那些魑魅魍魉，惯会使些下作手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老将军放心。”萧夜离目光沉静，望着关外无垠的黑暗，“本王心中有数。北境，就拜托老将军了。南风的仇，北境的血，本王绝不会忘。”
楚擎天重重点头，虎目泛红，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风雪暂歇。一支轻装简从的队伍悄然驶出雁回关。玄色王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五百玄甲亲卫沉默拱卫，萧夜离与楚倾凰共乘一辆外表朴素的玄色马车，驶上了南归的官道。
车厢内，铺着厚实的毛皮，暖炉散发着融融热意，与外界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萧夜离卸下了面具，露出那张俊美却带着一丝疲惫与冷峭的容颜。他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显然脑中仍在飞速思考着京城的局势。
楚倾凰坐在他对面，手中捧着一卷医书，却并未看进去多少。她透过车窗缝隙，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被冰雪覆盖的苍茫景象，心中并无离别的伤感，只有一种即将踏入新战场的凝重与警惕。
“系统，持续扫描周围环境，监测能量波动异常。”她在心中默念。
【指令确认。环境扫描中……暂无异常能量反应。】系统冰冷的回应让她稍安心神，但警惕并未放松。
队伍行进速度极快，日夜兼程。萧夜离归心似箭，也意在尽量减少在路上可能遇到的麻烦。沿途州县早已接到通报，负责接待补给，倒也还算顺利。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离开北境核心区域，进入相对繁华的中原州府地界后第五日，黄昏时分，队伍行至一处名为“黑松岗”的险要之地。此地官道穿行于两座陡峭山岭之间，道旁松林密布，虽已落叶，但枝干虬结，在暮色中显得影影绰绰，透着几分阴森。
“殿下，此地地势险要，易设伏兵，是否先行探查，或绕道而行？”亲卫统领策马靠近马车，低声请示。
萧夜离睁开眼，眸光锐利如刀，透过车窗扫视着两旁黑沉沉的松林。
“不必。”他声音冷淡，“加速通过。若有宵小，正好一并清理了。”
命令传下，队伍速度不减反增，玄甲亲卫们悄然握紧了兵刃，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就在队伍完全进入两山夹道最狭窄处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无数支弩箭如同毒蛇般，从两侧山坡的密林中激射而出！目标明确，直指队伍核心的那辆玄色马车！箭矢破空之声凄厉刺耳，瞬间打破了黄昏的寂静！
“敌袭！保护殿下！”亲卫统领怒吼一声，拔刀格开一支射向马车的弩箭！
“铿铿锵锵！”玄甲亲卫反应极快，瞬间举起随身携带的圆盾，结成紧密的防御阵型，将马车护在中央。箭矢密集地钉在盾牌和车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第一波箭雨刚落，第二波又至！与此同时，两侧山坡上喊杀声起，近百名身着黑衣、黑巾蒙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扑出，手持利刃，直冲马车而来！这些人身手矫健，行动间配合默契，显然并非普通山匪流寇，而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结阵！迎敌！”亲卫统领临危不乱，指挥若定。五百玄甲亲卫乃是百战精锐，虽遭突袭，却丝毫不乱，立刻分为两队，一队持盾护卫马车，另一队则悍然迎向扑来的黑衣人！
刹那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狭窄的官道瞬间变成了残酷的杀戮场！
马车内，楚倾凰在箭矢破空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便已放下医书，手腕一翻，那柄小巧的“穿云”银弓已落入掌心，几支特制的银箭也已搭上弓弦。她没有丝毫慌乱，眼神冷静地透过车窗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战况。
萧夜离依旧靠在软垫上，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
“终于忍不住了么？”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外面的厮杀异常激烈。黑衣死士人数虽不及玄甲亲卫，但个个悍不畏死，招式狠辣，以命搏命，一时间竟与精锐的亲卫杀得难解难分，不断有亲卫或死士倒下，鲜血染红了官道上的积雪。
一支淬毒的弩箭，刁钻地穿过盾牌缝隙，直射马车车窗！
楚倾凰眼神一凛，手指松开，银箭后发先至，“铛”的一声精准地将那毒箭撞飞！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名身形格外魁梧、气息凶悍的黑衣头目，凭借着一身蛮横的外家功夫，接连劈翻两名亲卫，如同蛮牛般冲破了外围防线，手中鬼头大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劈向马车车厢！看那架势，竟是要连人带车一并劈碎！
“殿下小心！”车外亲卫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无形的、却带着凛冽锋锐之意的气劲，以马车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那气势汹汹扑来的黑衣头目，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迎面撞来，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前冲之势戛然而止，胸口如遭重击，闷哼一声，竟被硬生生震退数步，手中鬼头大刀都险些脱手！他骇然抬头，看向那依旧平静的马车，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车厢内，萧夜离不知何时已坐直了身体，右手并指如剑，虚按于身前，指尖似乎有微不可查的气流萦绕。他方才并未出手，只是释放了一丝自身凝练的煞气与威压，便已如此骇人！
楚倾凰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瞬间爆发又瞬间收敛的可怕气息，心中微震。这便是顶尖武将的势吗？果然非同凡响。
萧夜离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随即声音平静地传令车外：“不必留活口，尽数诛杀！”
“遵命！”亲卫统领精神大振，殿下无恙，便是他们最大的底气！玄甲亲卫们闻言，攻势更加猛烈，配合也更加精妙，渐渐将黑衣死士分割包围。
那被震退的黑衣头目见事不可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就要拉响！
他想报信！或者，召唤可能的第二波伏击！
楚倾凰眼神一冷，穿云弓再响！
一道银光如同闪电般掠过混乱的战场，精准无比地射穿了那头目正要拉动信引的手腕！
“啊！”黑衣头目惨叫一声，信号弹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萧夜离屈指一弹，一枚小小的玉佩如同流星般射出，后发先至，击中那头目的眉心！
头目动作僵住，眼中神采迅速黯淡，轰然倒地。
首领毙命，剩余的黑衣死士更是失去了主心骨，在玄甲亲卫的绞杀下，很快便被屠戮殆尽。
战斗结束得很快，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官道上留下了数十具黑衣人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玄甲亲卫亦有十余人伤亡，正在同伴的帮助下包扎伤口，清理战场。
亲卫统领快步走到马车前，单膝跪地：“殿下，刺客共计八十七人，已全部伏诛！我军阵亡九人，伤十二人！末将护卫不力，请殿下责罚！”
车帘掀开，萧夜离走了出来，依旧戴着那张银质面具，玄色大氅在寒风中拂动，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受伤的亲卫，眼神冰冷。
“起来吧。非你之过。”他声音低沉，“查一下这些人的来历，看看身上有无线索。”
“是！”统领领命，立刻带人仔细搜查尸体。
楚倾凰也走下马车，来到一名手臂被划伤的亲卫旁边，熟练地为其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她的冷静与专业，让周围有些躁动的亲卫迅速安定下来。
很快，亲卫统领回来禀报：“殿下，这些人身上干净得很，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兵刃也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无法追查。不过……他们的牙齿里都藏有毒囊，皆是死士作风。”
萧夜离并不意外。对方既然敢在半路截杀，自然不会留下明显把柄。
“收拾一下，尽快离开此地。”他下令道。
队伍重新整装，掩埋了同伴的遗体，将黑衣人的尸体堆放在路旁，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随即再次上路，很快便消失在了暮色深处。
马车内，楚倾凰为萧夜离斟了一杯热茶。
“看来，有人很不希望我们回到京城。”她轻声道。
萧夜离接过茶杯，指尖温热，眼神却依旧冰冷：“这只是开始。越靠近京城，暗箭只会越多，越毒。”他看向楚倾凰，“怕吗？”
楚倾凰迎上他的目光，清冷的眸子在昏暗的车厢内亮得惊人：“与你同行，何惧之有？”
萧夜离心中微暖，握住她的手：“好。那我们就看看，这归途之上，还有多少魑魅魍魉，敢来拦路！”
马车辘辘，碾过冰雪，向着那座权力与阴谋交织的帝都，坚定前行。身后的黑松岗，只余下一堆灰烬和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凶险。而归途，依旧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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