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山溪鱼影，暗涌初现
日头一日毒过一日，山间的蝉嘶没完没了地聒噪，连道场里的空气都黏糊糊地闷人。李泰的伤势算是稳住了，真气虽还提不起来，日常走动倒已无碍。这天一大早，镇元斋揣上他那小酒坛，对正挥着扫帚划拉院子的椎拳崇嘱咐：“看好家，师父我访个老友，三两日就回。”目光又溜达过正在帮包收拾药材的李泰和库拉，“你俩也别总闷着，后山那条溪水凉快，想去就去，记着日落前回来。”
话没落地，人已晃着酒坛子，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摇摇晃悠地下山了。
老爷子一走，道场顿时空落落的。椎拳崇哪是闲得住的性子，眼珠子滴溜一转，就撺掇开了：“师父说得在理！这鬼天气，热得知了都哑火！李泰，库拉，咱们去后山溪里摸鱼怎么样？晚上让包师姐给炖锅奶白的鱼汤！”
包笑着摇头，顺手把一味药材搁在筛箩里：“你们呀，就知道疯。去吧，当心点，别往水深的地方凑。”
李泰也有些心动，望向库拉。少女对“抓鱼”这词儿懵懵懂懂，但见李泰眼里的光，便轻轻点了点头。
后山草木疯长，绿得逼人。一条清浅的山溪穿林而过，水声潺潺，带起一股子沁人的凉意。溪水刚没膝盖，能清楚看见巴掌长的鱼儿在卵石缝间灵巧地闪躲。
椎拳崇是个爆竹脾气，踢掉鞋袜就蹦进溪水，大呼小叫地徒手去捞，水花泼天而起，鱼早溜得没影。李泰看得好笑，也挽起裤腿，小心翼翼探进水里。溪水冰丝丝地贴着皮肤，激得人精神一振。他捡了根顺手的树枝，削尖了头，屏住呼吸，学着记忆里乡下孩子的野路子，瞄准鱼影疾刺——自然是捅了个空，反被溅了满脸水珠。
库拉没下水，只抱膝坐在溪边一块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上。看着李泰和椎拳崇那笨手笨脚的模样，冰蓝色的眼底泛起了极浅的涟漪，嘴角微微翘起。日光透过叶隙，碎金般在她身上跳跃，将那身清冷也镀上了几分暖意。
李泰一回头，正撞见她这难得松弛、带着温度的笑意，心头莫名一软，扬声道：“库拉，水里可凉快了，真不下来试试？”
库拉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她对自身寒气的掌控虽已精进不少，仍怕一个不慎冻凝了这段欢快的溪流，扫了大家的兴致。
椎拳崇扑腾了半天，连片鱼鳞都没摸着，累得瘫在溪边石头上直喘粗气：“不行了……这些鱼崽子，比泥鳅还滑溜！”
李泰也没好到哪儿去，拄着树枝喘气。目光扫过粼粼溪水，忽然灵光一闪，看向库拉，眼里带着点狡黠和恳求：“库拉，帮个小忙？不用冻上，就让这水流……稍微慢那么一点点，让鱼游得笨点就成。”
库拉眨眨眼，懂了。她凝神静气，伸出纤指，轻轻点向水面。一缕极细微的寒气渗入水中，并非冻结，只是让这一小段溪水的流速，几不可察地滞涩了一丝。水里的鱼儿仿佛也觉出点不对劲，摆尾的姿态不再那般迅疾。
“嘿！管用！”椎拳崇眼睛放光，鲤鱼打挺般跳回水里。这回他瞅准一条反应稍慢的鱼，猛地合身一扑，竟真叫他结结实实抱住了一条！
李泰也来了劲头，看准时机，树枝疾刺，虽没刺中，却把鱼赶向了椎拳崇的方向。两人咋咋呼呼，笨拙地打着配合，水花噼里啪啦乱响，忙活好一阵，岸边草叶上竟也摆下了三四条扑腾的“战利品”。
看着那几条还在蹦跶的鱼，三人脸上都带了成就感。椎拳崇鼻子快翘到天上，李泰抹着脸上的水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库拉也忍不住弯了唇角。
晌午就在溪边生了堆小火，用树枝串了鱼烤。李泰和椎拳崇负责翻烤，库拉则小心翼翼地盯着火苗，生怕烤焦了。鱼皮烤得焦黄酥脆，鱼肉却嫩得能掐出水，只撒了点粗盐，那股子鲜味就直往鼻子里钻。就着包准备的干粮，这顿野餐吃得格外香甜。
吃饱喝足，椎拳崇靠着树干打起了呼噜。李泰和库拉并肩坐在溪边青石上，把脚浸在凉沁沁的溪水里，听着蝉鸣混合水声，享受着这偷来的安宁。
李泰偏头看身边的少女，日光将她冰蓝色的发丝映得近乎透明。想起初见她时空洞的眼神，再到如今会笑会蹙眉，会因他受伤掉眼泪，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慢慢填满了。他悄悄挪动手，想去碰碰她搁在石头上的手背。
指尖将触未触之际，库拉身子猛地一僵，倏然转头望向密林深处，冰蓝眼眸瞬间锐利如刀，周身散出一丝戒备的寒意。
“怎么？”李泰心下一沉，立刻警觉。
库拉微蹙着眉，仔细感应片刻，那股让她极不舒服的、阴冷如蛇窥伺的气息却又消失了。她轻轻摇头，低语：“可能……是错觉。刚才，好像有东西在盯着我们，很……讨厌的气息。”
李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林深叶密，除了风过叶隙的沙沙低语，别无动静。但他信库拉的直觉，尤其是在感知能量和气息方面。
“不早了，咱们回吧。”李泰站起身，摇醒了椎拳崇。
归途上，三人都比来时沉默。那份山野间的轻快惬意，被库拉感知到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冲淡了。李泰的手无意识搭在腰间铁剑柄上，冰蓝剑穗轻轻晃荡。他明白，眼下的平静，或许只是更大风浪袭来前的喘息。有些麻烦，不会因为他们躲进深山就自动绕道。
道场的轮廓在暮色中显现，炊烟袅袅，安宁祥和。但李泰心里却蒙上了一层薄翳。他看了一眼身侧依旧警惕观察四周的库拉，暗暗攥紧了拳。
山雨未至，风已满楼。
【第三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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