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神子带着她那石破天惊的“交易”提议悄然离去,留下庭院中久久不散的凝重气息,如同一池被投入巨石的深潭,表面涟漪渐平,深处却暗流汹涌。赵江让守卫恢复警戒,将仍处于震惊中的温迪送回内室安抚,自己则独自在书房静坐了许久,指尖在冰冷的地图上缓缓划过稻妻的山川与海域,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思量。
神之心。
这个词汇本身,就代表着七国秩序最核心的权柄,也是至冬女皇陛下赋予所有执行官最高优先级、最隐秘的终极目标。璃月一役,岩神摩拉克斯以“契约”形式主动交出了神之心,过程虽出乎意料,但结果符合女皇预期。而稻妻……雷电将军巴尔泽布,以“永恒”为信条,以雷霆为威权,其神之心必然是她“永恒”理念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想要取得,难如登天。
正面强攻?面对执掌雷霆的武神,即便集结数位执行官,胜负亦在未定之天,且必将引发波及整个稻妻乃至提瓦特东境的灾难性战争,与女皇“尽可能平稳获取”的旨意相悖。暗中窃取?雷电将军人偶守卫森严,其本体更隐于一心净土,无隙可乘。
而如今,八重神子,这位与雷神关系匪浅的大巫女,竟然主动递上了钥匙——一把可能开启捷径,却也布满荆棘与未知陷阱的钥匙。
用“仁慈”对待雷神,换取神之心。
这个提议的诱惑力,巨大到令人心悸。但其背后的风险与不确定性,也同样深不可测。八重神子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是真心希望以这种方式“唤醒”旧友,还是精心设计的、旨在将愚人众拖入更复杂局面甚至引向毁灭的陷阱?所谓的“仁慈”界限又在哪里?如何在达成目标的同时,确保己方利益最大化,风险最小化?
这不是赵江一个人能轻易决定的事情。此事关乎女皇的终极目标,也关乎目前在稻妻的所有执行官的任务与安危。
沉思至深夜,赵江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取出一枚特制的、只在极端重要事务时才会动用的通讯符石,注入了独特的冰元素印记。符石发出幽蓝的光芒,三个特定的坐标与一段加密的召集信息被发送出去。
地点:离岛某处绝对隐秘、布有反侦察结界的安全屋。
时间:次日午夜。
与会者:赵江,「散兵」,「公子」达达利亚,「女士」罗莎琳。
没有说明具体议题,但接到这份召集令的三位执行官都明白,若非涉及女皇核心利益或生死存亡的关头,赵江绝不会同时召集他们所有人。
午夜密会
安全屋深藏地下,墙壁由特制的隔音材料与元素干扰符文构筑,仅有一盏昏暗的元素灯提供照明,光线在几张冷硬的面孔上投下摇曳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寂静,只有偶尔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赵江坐在主位,面色沉静,目光依次扫过如期而至的三人。
「散兵」斯卡拉姆齐倚在对面墙边,双臂环胸,靛蓝短发下的紫色眼眸半阖,精致的脸上是惯有的、混合着嘲弄与不耐的神色,似乎对这次深夜召集很是不满,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与戾气。
「公子」达达利亚则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冰蓝色的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脸上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也可能是故意装的),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属于战士的敏锐在跳动。他对赵江直接发出的召集令倒是没什么抵触,反而有些期待——通常这意味着有“大行动”或“强敌”。
「女士」罗莎琳坐在赵江右侧稍远的位置,姿态优雅,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微微蹙起的眉心显露出她正在快速思考。她与赵江之间因之前武士事件产生的微妙隔阂依然存在,但面对这种级别的召集,她选择暂时搁置。
“人都到齐了。”赵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平稳无波,却让室内的空气更加凝滞,“召集诸位,是有一件事关女皇陛下核心目标的重要情报与提议,需要共同商议决断。”
听到“女皇陛下核心目标”几个字,散兵睁开了眼睛,达达利亚也坐直了身体,女士的目光更是锐利地投向赵江。
赵江没有卖关子,用最简洁清晰的语言,将八重神子来访、其提出的“以帮助获取雷神神之心为条件,换取对雷电将军巴尔泽布处置上的‘仁慈’”这一交易提议,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他没有加入任何个人判断,只是陈述事实。
话音落下,安全屋内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深沉的、近乎死寂的沉默。
昏黄的光线似乎都凝固了,空气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三位执行官的脸上,最初闪过的是如出一辙的、几乎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错愕,随即,震惊迅速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凝重、怀疑、算计、乃至一丝……被巨大诱惑撩动的心弦震颤。
神之心!雷神的神之心!一个他们原本以为需要耗费无数心力、冒着极大风险、甚至可能付出惨痛代价才有可能触及的目标,现在竟然有人主动递上了“合作”的橄榄枝,提出了看似可行的路径!
这诱惑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任何执行任务的人心脏狂跳,血脉偾张。
然而,能坐上执行官之位,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震惊过后,强烈的怀疑与审视立刻涌上心头。
散兵率先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打破了沉默:“呵……八重神子?那只狡猾的狐狸?她会好心帮我们夺取她旧友的神之心?还‘仁慈’?笑话!这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想把我们一网打尽;要么就是她另有所图,想利用我们达成她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对稻妻的神明及其眷属有着根深蒂固的厌恶与不信任,反应也最为激烈和负面。
达达利亚挠了挠头,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与困惑交织的光芒:“帮忙拿到神之心?这听起来……很带劲啊!不过,‘仁慈’是什么意思?打架的时候手下留情吗?可是跟雷电将军那样的对手打,不留全力的话,会死的很惨吧?” 他的思维更偏向于战斗层面,对政治阴谋的弯弯绕绕敏感度稍低,但本能地觉得“仁慈”这个附加条件有些棘手。
女士罗莎琳沉默的时间最长。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膝盖,冰蓝眼眸低垂,似乎在飞速权衡利弊。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冰冷的磁性,但比平时更加缓慢、慎重:“八重神子的动机,确实值得深究。但不可否认,她的身份和影响力,或许确实能为我们接近神之心,提供一条……理论上阻力更小的路径。关键在于,如何验证她的诚意?如何定义并控制所谓的‘仁慈’?以及,如何确保在交易过程中,我们不会被她反制,或者被她当作与雷电将军博弈的棋子?”
她的分析更趋理性,点出了问题的核心:诱惑真实存在,但风险与可控性才是关键。
赵江点了点头,对三人的反应并不意外。他沉声道:“八重神子的提议,风险与机遇并存。我召集诸位,正是需要评估,这个机会是否值得冒险,以及如果接受,我们该如何制定策略,最大化利益,最小化风险。”
他看向散兵:“斯卡拉姆齐,你对稻妻和雷电将军了解最深,你认为八重神子此举,最可能的真实意图是什么?陷阱的可能性有多高?”
散兵脸色阴沉,紫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憎恶、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神之心”本身难以抑制的渴望。“那只狐狸的心思比海沟还深。她或许是真的对影那个蠢女人封闭自我的状态感到厌倦或担忧,想借外力打破僵局。但更可能的是,她想利用我们削弱影,或者引发更大的混乱,她好从中渔利,甚至……取代影?” 他冷笑,“至于陷阱,如果她真想设局,我们踏入的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但……神之心的诱惑,她应该很清楚对我们意味着什么。这或许是一个真假参半的局,关键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并控制住其中‘真’的部分。”
赵江又看向达达利亚:“达达利亚,如果我们需要在‘限制性条件’下与雷电将军交战,你有多少把握?‘仁慈’的边界在哪里,才不会让我们陷入被动或危险?”
达达利亚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限制条件啊……比如不能下死手?或者要在特定环境下打?这个有点麻烦,毕竟打架这种事,收着打很容易吃亏。不过,”他眼中燃起战意,“如果是跟雷电将军这样的对手过招,哪怕有条件限制,也绝对值得一试!至于边界……我觉得,至少得保证我们自己不能被她一刀砍了才行吧?其他的,可以到时候看情况?” 他的回答依旧带着武人的直率,但也点出了底线——生存是第一位的。
最后,赵江的目光落在女士身上:“罗莎琳,你认为,如果我们与八重神子合作,最大的风险点在哪里?又该如何建立制衡与保障?”
女士微微抬起下巴,冰蓝眼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最大的风险,在于信息不对称与主动权旁落。我们不清楚八重神子手中究竟有多少筹码,也不确定她与雷电将军之间是否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默契或后手。一旦我们按照她的步调走,很可能被她牵着鼻子,最终为她做嫁衣。” 她顿了顿,“要合作,必须确立以我们为主导的框架。神之心的交付方式、时间、地点,必须由我们指定或最终认可。‘仁慈’的具体条款,必须清晰、可执行,且留有我们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的余地。同时,我们需要握有足以反制八重神子的筹码——比如,她暗中与我们合作这件事本身,就是她的把柄。当然,前提是我们能确保这个把柄真的能威胁到她。”
三位执行官的意见,虽角度不同,但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机会极其诱人,但风险巨大,必须慎之又慎,且合作必须以我方为主导,条款必须明确并留有后手。
赵江听着,心中已然有了初步的判断。他环视三人,声音低沉而有力:“看来,诸位都认为,八重神子的提议,值得深入接触和试探。”
散兵冷哼一声,但没有反对。达达利亚用力点头。女士微微颔首。
“那么,下一步,”赵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由我负责与八重神子进行第二轮接触,试探她的底线,厘清‘仁慈’的具体含义,并尝试建立以我方为主导的合作框架草案。在此期间——”
他看向散兵:“斯卡拉姆齐,我需要你利用你对稻妻的了解,以及你在邪眼工厂和某些隐秘渠道的资源,深入调查八重神子近期的所有动向,她与雷电将军人偶及本体的实际关系现状,以及……她是否有任何潜在的、需要我们警惕的‘后手’或‘盟友’。”
散兵撇了撇嘴,但还是应道:“知道了。”
“达达利亚,”赵江转向橙发青年,“你与社奉行、反抗军都有接触,继续维持这些渠道,并留意他们对于‘外部力量可能介入眼狩令核心冲突’的反应。同时,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来自任何方向的突发状况。”
“没问题!交给我!”达达利亚拍着胸脯保证。
“罗莎琳,”赵江最后看向女士,“请你协调我们在幕府内部,尤其是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中发展的暗线,密切注意幕府高层对近期局势、尤其是对反抗军获得‘外部援助’的评估与动向。同时,评估如果我们与八重神子合作的消息以任何形式泄露,可能引发的最坏后果及应对预案。”
女士优雅地点了点头:“我会处理。”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一场围绕“神之心”与“仁慈”的致命博弈,就在这地下安全屋的昏暗灯光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会议到此结束。”赵江站起身,目光扫过三位同僚,那眼神深处是冰冷的决心与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记住,此事绝密。在最终方案确定之前,任何人不得向外界,包括各自下属,透露半分。女皇陛下的目标,至高无上。为此,我们可以与狐谋皮,但必须确保,最后剥下狐皮、取得心脏的,是我们。”
散兵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达达利亚咧嘴一笑,女士则恢复了那副冰冷优雅的面具。
诱惑已摆在面前,风险亦如影随形。但执行官们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畏缩”二字。为了女皇的伟业,为了那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神之心”,即便是与稻妻最神秘的狐狸共舞,踏足最危险的雷霆禁区,他们也必将谨慎而果决地,一步步走下去。
夜色更深,安全屋内重归寂静,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影响稻妻乃至提瓦特东境命运的密谈从未发生。但无形的网,已然开始编织。而网的中心,是那枚紫光氤氲的雷神之心,以及一道关于“仁慈”的、充满变数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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